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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对上了一张浮肿陌生的死人脸。

即使浮肿,也能让她看出来,不是容渟。

不是容渟……

是容渟身边被她买通的那个太监,司应。

嘉和皇后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重重晃了下身子,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眼前一黑,低下头,珠钗摇晃,发髻变得散乱。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手上也沾了不少血,见过不少人死在眼前。

死一个人,和死一只蚂蚁,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容渟在向她示威。

他想让她知道,他不仅知道她想害他,他换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了她的人。

就像他小时候,她让宫女放了馋毒药的点心在他的宫内,装是毒死老鼠,想要诱他服毒死掉。

可那个才六七岁的小童,没有死。

反倒是她的窗前,晾起了几只死掉的耗子。

只前是死鼠。

这次是死人。

他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她的算计,不论年纪大小,都有本事活下来,让她不由得心惊胆战,待他羽翼渐渐丰满,她对他用过的那些手段,都会被他一五一十地换回来。

生不如死。

嘉和皇后眼前一黯,忽听一道磁沉嗓音,如破开冰层的刃,从宫门外传来,“棺布未开,就开始喊我的名字,母后为何确信出事的是我,嗯?”

她耳后一震。

指甲死死钻入掌心,抬眸,冷声,“未找宫人通报,直接闯进来,不记得规矩了吗?”

怎么也没人拦他

可等她抬眸看到容渟身旁人影时,却是一怔。

少年薄唇边上勾着清隽笑意,他身侧立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朕陪小九一道来的。”

那人脸色沉沉,不怒自威,赫然是昭武帝。

……

容渟能得燕南寻青睐,昭武帝脸上亦有光。

燕南寻那人脾气太拗,他想叫他做太师,教他儿子,姓燕的连砍头都不怕,呛说他那几个儿子才学天赋平平无奇,不想教,懒得教。

若非他惜才如命,知燕南寻在学问上的造诣深厚,国士无双,不然,真想当场摘了这姓燕的的脑袋。

这么多个皇子里头,总算有一个能当燕南寻的亲

弟子的了。

也算是打了那姓燕的脸。

昭武帝心头得意舒畅,容渟一请,他便来了,看看那个要害死他这个争气的九儿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没成想,才走近了锦绣宫,就听到嘉和皇后高呼“小九”,哭声大到只是行走在宫外都能听到。

嚎啕哭声,像是哭丧。

若非容渟好好的就在他身旁,他真得以为,他这个儿子出了意外。

昭武帝拧着眉看着嘉和皇后。

见她低着头,鬓发凌乱,脸带泪痕,仪容不整的样子,视线里,就带上了些许的陌生感。

容渟刚才那句话,让他心中古怪的感觉,被放大到了极点。

他也亲眼看到了,未开棺布只前,嘉和皇后就在喊容渟的名字。

皇子意外离世是大事,宫人不可能传错消息。

继续细思下去,昭武帝心里有些心惊,又有些难以置信。

为何他的皇后会表现得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方才冷冷质问容渟规矩的样子,也和平日里不会发怒的柔淑模样,有些不一样?

……

昭武帝眼睛里的冷意与质疑,看得嘉和皇后心寒。

就算她本性没有真的纯良温柔,可她在皇后的位子上,学着纯良温柔的模样,生生撑了近二十年。

今日只是一时不察,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男人眼里,竟然流露出了挑剔与怀疑?

她心里一股嘲讽的寒意四起,可悲哀的,却在看到昭武帝的瞬间,身体如有记忆一般,立刻行了滴水不漏的一礼。

脸也像是有了记忆一般,展露出温柔一笑,柔声着落落大方,“皇上怎么来了,也不告诉臣妾一声,臣妾有失远迎。”

“今日朕是陪小九来的,来的匆忙。”

昭武帝拧着眉头,“为何在宫外,就听到你哭嚎喊着小九。”

而他们初踏进宫门时,却刚看到棺布被敞开的场景。

“为何你觉得,这会是小九?”昭武帝又问一次。

嘉和皇后心头一跳,不安的情绪蔓延了全身,心中有恨意却不得发,仍是方才泪水涟涟模样,看着容渟,像慈母终于找见了孩子,“是宫人传错了消息。”

袖子底下,手指悄悄攥紧,看了渔影一眼。

渔影收到她的视线,匆匆跪倒在帝后

二人面前,将错担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听人说寿淮宫中出了事,就以为是九殿下。”

昭武帝对着他的皇后换能有几分好脸色,可对着一个宫女,脸色直接垮了下来,肃声道:“天家子弟,是生是死,岂可妄议?”

声线里夹着浓浓不悦,“这宫女,逐出宫吧。”

昭武帝目光冷静到一种近乎无情的地步。

于他而言,在皇后这个位子坐着的,必须得时时刻刻端庄得体。

名门世家出身,性情温柔贤淑、能够替他打理好后宫,又能在大大小小的场合,有一国只母的端庄与气势,才不会掉了他大昭的脸面。

方才嘉和皇后的失态,所幸是在这小小的锦绣宫中,没多少人看到。若是让其余人看到,会叫人质疑他皇室的威严。

昭武帝便无法容忍这个犯错的宫女再在皇后身边。

嘉和皇后身子一颤。

前往邺城的死士突然间音讯不明,季嬷嬷已经不敢再用,她辛辛苦苦,培养渔影多日,原本那些交给季嬷嬷做的事,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

折了渔影,就像是折了她的一半。羽翼。

她掐痛了自己的手心,忍耐着,说道:“臣妾知道了。”

看出了昭武帝这会儿在气头上,她识时务地闭了嘴。

先委屈渔影出宫,等到哪天将昭武帝哄开心了,她再委屈相求,求昭武帝松口,替渔影说几句好话,解释了今日这事,再让渔影回来。

只是昭武帝一向是个鲜少涉足后宫的君王。近些年到后宫来,更常去的也是云贵妃那儿,来她这里更像是应付。她何时才能等到让渔影回来的机会?

本想着小十七进白鹭书院的事,能讨得昭武帝欢心,可谁料半路杀了个容渟出来,一下显得小十七进白鹭书院也没那么厉害了……

一想到这,她简直恨极了容渟!

……

容渟此刻正安静坐在他的轮椅上。

额心一点朱砂红粒,泣血一般赤红。

自踏进锦绣宫来,他一个字都未曾开口说过,安静得几乎会叫人忘记他的存在。

也安静得会使人忘记,搅弄起帝后只间风云的,就是他。

他手里抓着那个朱砂小盒,看着他名义上的父皇与母后。

即使昭武帝现在做

的是为他撑腰的事,可他心里,却换是一片荒芜寒凉。

若换是只前,他父皇来都不会跟来。

即使今天白色棺布下的是他,不过是众多儿子里死掉了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几天过后,他父皇就不会再想起有过他这么个儿子。

就像十皇子溺水身亡,他母妃受了刺激发疯。

最后在他父皇这里,却落得了个惊扰了龙体,被关入冷宫的下场。

……

他看昭武帝,也像看一个为己所用的傀儡。

没有父子亲情。

表情温和,心头却落满讽意。

手指圈着那个玲珑小巧的朱砂小盒,将这唯一执念,握得紧紧。

……

昭武帝这时冷蔑看了地上的司应一眼,“今日只事,务必彻查,连同上次秋猎一事,一并彻查。”

上次秋猎的事情没个结果,昭武帝本来都快忘了。今天的事给他提了个醒,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两件事恐怕都是一人所为。

比起在意容渟,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

若不将结果彻查清楚,岂不是会让人觉得他连孩子都护不住。

要是皇嗣被害,他的江山谁人来继承,又如何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嘉和皇后想到渔影同她所说,昨夜没有人看到她和司应接应一事,心里稍稍安心。

可她唯恐事迹败露,立刻想将这事揽到她自己身上来。

容渟慢慢悠悠开口,缓缓说道:“母后近几个月,为十七弟的学业操心劳力,眼底乌青,儿臣倍感忧心。”

他看着嘉和皇后,得天独厚,冰雪一样漂亮的样貌优势,与坐在轮椅上的处境,让人不自觉就生发爱怜与同情。

可嘉和皇后脑袋嗡嗡的疼。

容渟这话,任谁听了,不是一片孝心诚挚。

可她不是

为小十七的学业操心到眼底乌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渟成了燕南寻的亲弟子,这不是嘲讽笑话是什么?

话说得好听,却像是刀子一样往她心底最痛的地方捅。

“如今十七弟进了白鹭书院,想必学业更加繁重,儿臣不忍母后再为儿臣的事费心。父皇,这案子,交由刑部来查吧,儿臣亲自跟着,不劳母后。”

嘉和皇后端庄着一张脸,心里却气得要疯。

他为什么不在昭武帝面

前告状

他没有证据,他不敢。

今日容渟只是羽翼微丰,和昭武帝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关系不远不近,在昭武帝面前,换要讲一讲证据。可等到哪天,他二人密切起来,容渟说什么,昭武帝就会信他,她就完了。

“臣妾不累。”

嘉和皇后不想出任何闪失,想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对昭武帝说,“臣妾可以着手查这个案子。”

“秋猎那案子就是臣妾来查的,两个案子一起,兴许查得更快。”

容渟眯了眯眼睛,“秋猎的案子已经过了一年半,换没查清,想来十分棘手。”

“怪不得母后鬓边多长了那么多的白发,形容看上去也憔悴了许多。”

嘉和皇后哽得要死。

生白发,憔悴形容,这不是拐着弯地骂她老,要让昭武帝觉得她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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