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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四太太跟自己的妯娌二太太拿着抹布来家里帮忙。

好些天了,江鸽子这边被造的不像样子,她家里的老太太,老头儿心疼,就叫她们早点来给收拾一下。

还有,那邓家的老奶奶昨晚就可怜巴巴的来家里,守着他家的二楼窗子,往这边看了一夜,天明老太太才离开。

这是生怕杆子爷撵人出来呢。

旁人不知道,可四太太是清楚的,鸽子压根不是这样儿的人!

她本想挤兑几句,又看看这老太太的可怜样子,到底难听的话她就没说出口。

才将她男人大早上出工,又急匆匆回来,悄悄跟她又是愤怒,又是气恼着说,有人良心都给狗吃了!

老街坊忙来忙去的,谁能想到那林家的人,邓家的人,竟都一家剩下一个老奶奶看门户,那两家人都早起的时候,就收拾好行李,拖儿带女的都悄悄的走了。

走了?

走哪儿去呀?

四太太悄悄在二太太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二太太顿时一脸惊容,喊出了声:“啊!走了……怎么能走了?这老街坊忙来忙去……图的是啥呦?”

四太太赶紧乱比划,甚至想堵住她的嘴巴。

她压低声音说:“留下干嘛?见天看债主在眼前儿晃悠?整天提心吊胆……”

说到这里,她脸上诡异的竟然露出一些理解来:“哎呀,那家里面不还都剩着个老太太么,也没走完。”

二太太撇嘴:“怪不得那孩子会寻死呢……”

四太太不由的就想起,一群人忙来忙去,她家老掌柜却莫名其妙说过一句话:“也不都是好种子,有的玩意儿天生就长不大,叶烂了,往根上寻缘由去……早年老戏班儿的事儿……啧!都是什么鸟毛玩意儿!”

四太太心酸了一下,想起这事儿的头尾,便觉着人生无奈,她想着,今后家里的孩崽子若是敢这样儿,不必等旁人,她先动手掐死他们。

这人跟人,还真的是不一样呢!

江鸽子大早上起来,发现甩包袱没甩成,就满脸的不高兴。

连赐还好说,江鸽子下意识的给他分了类。

跟自己一类。

至于剩下这三个,这基本就是没有用处的渣渣。

这三个死皮赖脸的来家里做什么?

啥也不会,什么也不懂,这就是三个傻子。

他指着家门口的一堆儿零碎问四太太:“嫂子?这都是啥?”

说完,手又在角落比划了一下。

“这乱七八糟的!”

四太太抬头看看门口的一堆破铺盖,外加脱了漆水的老乐器,什么三弦琴,老堂鼓,二胡,铁琵琶……

又看看可怜巴巴的三只奶猫子。

便满面羞愧,又无奈的啐了一口说:“您可说说?这都是啥玩意儿啊!”

她也生气了!

怎么能跑呢?

想到这里,四太太拉着江鸽子在角落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半天儿。

江鸽子有些震惊,他是真的没有想着去再找麻烦的。

怎么能怕成这样呢?

家都不要就跑了?

他刚要开口,楼梯上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赐一脸兴奋的拿着自己的户籍本子下了楼,对江鸽子大声说:“鸽子!鸽子!你给我起个名儿呗?”

江鸽子烦躁的回了句:“叫讨厌!这些人真是讨厌!咋那么讨厌呢!”

连赐是个厚脸皮,他将江鸽子的话去除水分,只捡着自己爱听的那部分解释说:“好!挺好!江鸽子,厌?燕!连燕子,恩……我就叫燕了……”

江鸽子无奈的扭脸看他。

“傻……子!”

连赐屏蔽这些杂音儿,他说完,又厚着脸皮跟江鸽子要了车钱,拿了江鸽子的户籍本子,穿着他最爱的,江鸽子手缝的老衫就出了门。

满面都是美滋滋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美个什么劲儿。

见他走了,江鸽子才回头看着家里的这三个断胳膊断腿儿的开始发愁。

“真不要你们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

何明川坐在屋子角,挺茫然的点点头:“恩……不,恩!”

他想说,我家里是要我的。

可又想起来,自己的好兄弟是没了家的,便只能点头承认自己也是一样的凄惨。

脖子裹着纱布的林苑春撑着墙壁,慢慢坐了起来,改成跪姿,如今,他眼神里到底是有了情绪,感觉整个人略活泛一些了。

昨晚他妈来过,就站在门口,一边放东西,一边哭!

杆子爷家里的八扇门都大开着,他们三就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

林苑春他妈不想走,又被父亲打了个耳光,又被他大哥弯腰一抗上肩膀跑了。

大概天明的时候,邓长农的奶奶又从对门出来。

那会天已经有了光亮,他们看着老太太一层一层撩起自己的衣裳,从贴着肚子的布兜兜里,取出一个小手帕,将里面为数不多的一把零钱取出,认真的卷好,都塞到了邓长农的铺盖里。

邓长农想喊老太太来着,却含着眼泪生生的忍住了。

他咬着自己的胳膊,咬出血都不自知。

看看这三位,再看看门口那堆东西。

江鸽子耸耸肩,到底无奈的摇摇头,回头说了句:“那……都起来吧,把你们的东西拿着,跟我走。”

四太太看着江鸽子的背影儿,好半天儿,她伸出手,左右给了自己一个大巴掌,骂自己到:“叫你多管闲事儿,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她婆婆趴在对门的二楼,抹着眼泪,一边看,一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阳光下,江鸽子斜挎着一个鼓囊的布包儿,一边背着手跟老街坊打招呼,一边往街口走。

说来奇怪,今儿邪乎的很,竟没人搭理他?

平时很爱热闹的街坊,都下意识的回避了,而且远远见到他,躲开的躲开,关门的关门……

江鸽子越走越郁闷,他不停的回头看身后这三个闯祸秧子,这三个平时是缺了什么徳?出来跟猛鬼巡街一般!

何明川低着头,抿着嘴,愧的不敢抬头。

倒是背着何明川的邓长农小心翼翼的解释一句:“杆子爷……”

“甭这样子喊,咱四个同岁。”

更加尴尬了!

“……他们不是躲我们呢,是怕我们不好意思才不出来跟您说话呢。”

这样啊!

江鸽子点点头,来这边住了四年多了,除了做任务,他虽也不爱出门,却也是受欢迎的,尤其是奶奶大妈阶层,那基本就是无敌。

这种冷遇可还是第一次呢。

他回头讥讽:“瞧瞧你们这股子人味儿!都臭大街了!”

何明川他们三个低头不吭气的走着,浑身若有针扎一般难受。

几个人一起走到巷子口,来到老戏台的杆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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