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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远离家乡的人才会明白, 身边就是富余一块破布, 都要寄回家的那种心情。

只要是在意的东西,就不能丢弃在外乡。

江鸽子原本以为连燕子会给自己寄来, 他在中州买来的稀罕玩意儿, 毕竟那是东大陆的核心, 经济高速发达之地。

可谁能想到,他就是把他留在以前那个“家”里最后的印记,都寄到了老三巷。

看样子, 这人算是彻底了断了过去了。

连燕子的过去很多,足足有八大箱。

这其中, 甚至还有他两三岁时穿的小袍子,小衣裳,小玩具,还有多年来拍的一些老照片。

江鸽子在此地是没有过去的, 所以他便对这整整八口箱子,属于连燕子的过去,就充满了好奇。

而随着那些东西一件件的被摆放出来。

跟翻阅旁人的童年一样。

江鸽子叫段四哥送来好几斤樟脑球儿, 还寻了布庄借了晾晒布匹的大毡子铺在老戏台前。

他将连燕子的“过去”一份一份的拿出来晾晒,登记, 造册, 晾晒,整理, 装箱……

而随着那些旧物被摆放了满场子, 江鸽子觉着, 就恍若进了地球华夏某个省份的小型博物馆一般。

那些衣裳,器物,具是他没见过的,精美精致无比,买都没地方买的内府造物。

连燕子小时候玩的小布球上面的丝绣,都是那种八片彩色上等丝缎拼接而成,并且每一片上都精美的绣了童话故事,还以他家族传统花纹作为边缘装饰。

那压根就是艺术品,哪里是玩具了?

老实话,江鸽子心里有些小市民的还嫉妒了一下。

小时候他想要个大象,可随便他原地打滚干嚎,哭的嗓子都破了,拳头是挨了不少,反正也他爹也没如他所愿。

后来他长大了,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开车去城里的儿童公园,看着两层楼高的水泥大象滑梯追忆自己“苦难”的童年。

还是一阵委屈。

在江鸽子眼里,连燕子小时候的物质生活是阔绰的,甚至丰富到了无法想象。

他又想起某人委屈巴巴的样子,江鸽子心里一阵咬牙切齿的暗恨。

寻死的某人,纯属屎尿屁淤积太多,他便秘的脑浆溢出了。

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简直没事找事。

他妈的,他要是能活的这般滋润,还求什么?

一个月六十贯呢!可以不担忧未来,月月有钱拿的混吃等死生活,那是什么待遇?

那是上等咸鱼待遇啊!

贫穷限制了江鸽子的想象力,他不能理解江鸽子曾有的层面对尊严的需求。

在他看来,没皮没脸的活着,难道就不是活着么?

那些属于连燕子的童年记忆,被晾晒了整整四个多小时,大概在半下午,阳光略微倾斜的时候,江鸽子又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拾起来。

东西被一个个的仔细放在小箱子里,随着一层小箱子摆好,他要嫉妒粗鲁的撒一层樟脑球子才作罢。

正忙活着,江鸽子忽然看到一双属于连燕子两岁左右穿的一双小礼靴。当下双目发亮。哇!这种可以放在手心的小鞋子,简直是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江鸽子觉着,要是这样的小鞋子被地球女人们看到了,为这小鞋儿,也得生上最少一打孩子来配它。

它就好看到这种程度。

也因此,当黎克功带着雷春雨,萨克宁,庄九德等人再次来到老三巷拜访的时候。

他们就看到一位,有着一头黑墨色秀美半长发,长相标致漂亮的青年,他正对着阳光,手里捧着一对精致的小靴子来回观赏。

他就像个单纯干净的孩童一般。

那副情景很美,几乎就可以直接入画了。

待他们走近细看,人不敢逾越评价,就说小鞋子。

它的底是天青色的元宝针千纳底儿,鞋帮儿是蓝缎底儿幼鹤嬉戏的绣样,小靴头还缝着七彩反光的水晶米珠儿,那么小小的一对靴儿,被一双白皙柔莹,指节秀气的手捧着。

两厢合起来,真是可爱纯然到了极致。

见到人,这些人顿时就对他的那些传说产生了疑问以及困惑,那些事儿,说的许是别人吧?

这也反差太大了些吧!

见黎克功他们到了,江鸽子便把靴儿装在颜色统一的蓝缎面小盒里,放在身边一侧招呼到:“嘿,老黎你吃饱没事儿干,每天来我们这乡下地方作甚!我可没饷银给你。”

甭管意境有多么美好,这人一张嘴,便总有一种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习惯被慢待的黎克功客气有礼的笑笑,他看看左右,见只有常在江鸽子身边行走的那三位青年,正在几十米远的老戏台上摆弄一大堆新买的乐器。

确定安全之后,他这才介绍到:“阁下……”

江鸽子立刻出言阻止到:“我说过了,以后在老三巷这边,我就是个杆子,至于那些虚无飘渺的什么阁下的劳什子称谓,就别在这边喊了……老街坊们,最好不要知道的好。”

是的,杆子可以在老街居住。

然而大家都知道他封了爵位了呢?

即便依旧亲厚,可是味儿,就要变了呢!

黎克功诚恳的点头说:“是!知道了!男爵阁下安心!您的事情,只是限于少数几个人知道。今天来,我们也是听八爷吩咐说,未来一个城里来回走着,您也总得记住他们长啥样,以免两边有了误会,到那时就更尴尬了。所以阁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未来常辉郡执政的诸位大人们。”

江鸽子扭过身体,盘腿端坐,他对着他们点点头之后,这才问黎克功:“他还是不敢来见我么?”

然后再被您敲晕么,八爷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黎克功干巴巴的笑笑说:“八爷最近公务繁忙,至于为什么不来,以下官的地位,还不到打听殿下行踪的地步。”

江鸽子嘴角勾勾,切了一声后看着面前的这群陌生人,好半响,他轻笑道:“你们动作倒是快,铲的倒也利落,真是猪毛都不给剩下一根儿!我们巷子里以前有几个小办事员还是很勤快的,人也很好,又是苦巴巴拿了资历,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的进了体系,这才几年,就被你们这样扒拉干净了,这也太……”

他停顿了下来,不屑的轻的摇了一下头,啧了一声儿。

黎克功却立刻回话道:“知道了!下官回去,会立刻报呈一幕山庄,您的意见想必殿下一定会考虑在里面的……”

江鸽子却立刻摆手说:“快别!我又跟那些人不熟,就是随便听了一耳朵。给人求情什么的,我又不认识他们!并且,他们也不是我这十里辖区,来往的街坊!换谁来我们老三巷服务,还不都得勤勤恳恳工作,他的人情……我才不欠呢!”

黎克功没有接话,心里却想,去还是要去的。毕竟这也是个他去一幕山庄,露个面,被殿下单独接见的理由不是。

经常跟殿下单独交流这件事,对他扎根常辉,迅速伸延势力还是很有用处的。

江鸽子做出请的手势说:“甭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你先给我介绍一下诸位先生,我们也好相互称呼不是?”

黎克功态度恭顺,他微微俯下上半身,指着身边最老的,一头银发,气质恬淡的老先生说:“是,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一位,这位是享誉全大陆的戏剧艺术家,庄九德先生。

老先生出身皇室第一艺术高校,早年游学南岸,曾经写出过享誉全大陆的歌剧《将者》《贵族的婚礼》等足够传世的伟大作品,同时老先生也将会是未来,常辉高等艺术学校的校长。”

江鸽子与这位老先生握手,笑着说:“老先生好,老先生德高望重,怎么会来我们这个破地方?我要是您,我就赶紧走,真的!你会后悔的,咱这边土地盐碱,正苗子是一概没有,野草就有一大堆,麻烦是不少,硬件更是跟不上啊!”

他开口从来就没有好话。

庄九德脾性温和,相当有涵养的笑笑后说:“很高兴见到阁下,常辉郡山水秀美,历史底蕴厚重到不可见底,我带了我的学生们一到常辉,便被这里的景致,人文,深深的震撼折服了!这次能得殿下看重,是庄某荣幸!并!不胜感激,心内甚为惶恐。

至于硬件还有人才,阁下就更不必担心。下月接连会有几场由艺术分院教授作为评委的新艺术家品鉴大会。相信,到时一定可以吸纳全大陆艺术人才,加盟到我们这个新的艺术之都的,常辉的希望在无限的未来,不是当下。”

江鸽子笑眯眯的在心里腹诽,老子到底要抖哪一路的书包,才能砸晕这老家伙不露怯?

好半天儿,他却只能干巴巴的说:“哦~好!很好!继续努力!”

黎克功笑着退了一步,又指着身边一位三四十岁样子的白胖子说到:“这位是雷春雨,他出身魏国雷家,是咱们常辉郡新上任的执政官……”

这几人面露矜持,眼中露着的笑意却能看出来,他们内心是相当舒服的,因为,黎克功用语言装饰了他们的脸面。

不管这些人到底履历多么可怕,然而江鸽子现在是有爵,有封地的军功贵族。

对比江鸽子的爵位,这些人属实就属于一般的芝麻小城官吏,连站起来握手都不必的。

所以,出于对文化人的尊重,江鸽子就跟老先生握了手,至于其他人,他又盘腿儿坐回去了。

黎克功就一溜烟的简略介绍下去:“这位您甭看他像个教书的年轻先生,他可是咱们常辉郡未来的定盘星,新上任的治安处长,萨克宁,他是新移民后代,咱中州皇家高等政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呢……”

江鸽子挨个的点过头,回头喊了邓长农他们,帮他把场子上的那些玩意儿收起来。

忙活之间,只有黎克功与那位九德先生,对内造的东西留意了一下,很快,他们收回眼光,又故作不在意的跟着江鸽子,去了老戏台一口古井边上的一座极具个人风格,有着纯天然特色小茶亭。

这群人一进入亭内,举目一看,便不由自主的集体笑了起来,甚至他们脸上矜持的表情也放松下来,看江鸽子的眼光,竟也因为这地方,忽亲近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无它,江鸽子这个小破亭子的正面,挂着三幅巨大的长轴,它们拼起来就是一堵纸墙,而那些画轴上,分别又黑又大的写着三句话。

听老曲!

喝小酒!

吹牛逼!

此作品,正是某个姓江的瞎巴人,瞎他妈手书的三张瞎玩意儿,他就觉着老戏台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他就写了。

黄伯伯已经无数次哭晕在厕所。

却不想,写好装裱好之后,甭管哪个阶级,何种人,只一见这三幅卷轴,顿时觉着,此地确定有个知己,已然等候了他们千万年。

所以说,人性当中,总有向往自在,喜爱放松的基本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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