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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疗养生涯。

因为他无法说话也不能动弹,家里的事基本都是小陈在照看,起先他还有些束手束脚,但很快就放飞自我、觉醒了管家意识,把各项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老爷子回家第二天,高薪聘请的康复师也到了,加上护工阿姨和时不时要来打扫卫生的保洁,房子里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气,对鹦鹉笼子的安置似乎也应该要变一变了——

应该。

但是没有。

小陈本来计划着要把一楼的鹦鹉都迁到三楼去,结果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就把眼睛瞪得滚圆,那架势就差没原地站起来拿拐杖揍人了。他摸了摸鼻子,只得作罢。

鹦鹉留在一楼,鸣叫声就没有半点阻隔。

耳背的老刘可以不在乎,习惯了的小陈可以不在乎,新住进来的几位康复护理人员就特别难受了,时常会被突然吓一跳。

小陈看他们都有点不太适应的样子,虽然原本聘任时就说过家里的情况,也翻倍加了工资,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下回下山时特地去镇上超市买了耳塞和门缝隔音垫纸。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头两天康复师脸上还挂着黑眼圈,一周过后他就对十几只鹦鹉同时鸣叫的动静置若罔闻,甚至可以一边逗鸟一边悠闲地在厨房里泡绿茶喝。

当然这也只是一天当中难得的消遣时光了,其余时间他不是在给老刘做按摩、针灸,就是在伏案写日程表、指导购置家用康复器材,很快就把储物间辟出来的器材室折腾得有模有样。

钱能解决世界上大多数的问题。

小陈拿着老爷子的卡,大把钞票砸下去,用着最好的药,请了最好的护理人员,买了最昂贵的器材,连日常吃的喝的都是由专人过来送,说是开销如流水也不为过,康复可能性当然大大提升。

安澜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无论是她还是诺亚现在都有一个共识:

老爷子最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钱通通花光,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买的买,该玩的玩……什么好用置办什么,什么贵重入手什么,一分钱也别给那些过年不回家一出现就要指指点点的不肖子孙留下。

巧合的是——老刘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等他情况稍微好转一些,就迫不及待地把那位律师女士又喊来了一次,这回对方进门的时候阵仗挺大,不仅带了个律助,身后还跟着两个隶属不同事务所的同行朋友,来给代书遗嘱做见证。

安澜蹲在卧室里看了全过程。

老爷子还是只能微微点头或者努嘴来表达意愿,但那份遗嘱竟然非常详细,几乎像是老早就有遗嘱草稿或者财产目录备案一样,到了这会儿只需要不停地表达“是”“对”就可以。

他堆山积海的财富被大略分成三份,三分之一属于孙女,三分之一指名捐赠给鸟类救护组织,最后三分之一留给了小陈,其中就包括这套房产和所有鹦鹉,意思很明白。

小陈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顿时被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流,一边哭一边摆手道:“刘爷爷!我不能要你的钱!这些鸟我都会照顾好的!而且你还硬朗着呢,干嘛急着写……写这个啊……”

那嗓门大得把鹦鹉叫声都压了过去。

诺亚和安澜默契地往后退了退,把自己塞进卧室的书柜里,恨不得拿翅膀给彼此捂住耳朵。

律师们都有专业素养,就算在场有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他们都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严肃认真地继续完成工作。

老刘倒是瞪了一下眼睛,努了一下嘴巴,蜷了一下手指,根据安澜的观察,这串动作基本上代表着“闭嘴干活就完了”,并且肯定是以一句经典国粹结尾的。

可怜小陈哭得真情实感,到头来整个房间没人也没鸟搭理他,等他再想扑到床边上去请求长辈改变主意时,老爷子直接把眼睛一闭,摆出一副“我睡着了谁也别烦我”的模样。

小陈知道他没睡着。

安澜也知道。

毕竟老爷子睡觉时呼噜打得震天响,可能比摩托车炸街还要响,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眼皮还在不停地抖动,明显就是在装睡。

不过装着装着好像弄假成真了。

等律师们把文件收拾好准备站起来准备辞行的时候,老爷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夏日惊雷、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是,差点把正在拖地的钟点工阿姨吓出心脏病。

小陈:“……”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爷爷!才一分钟就睡着了吗爷爷!

他心里流着宽面条泪,也不好过去把老人家推醒,只得打定主意将来把这些财产全部用到有价值、有意义的事业中去,才不算辜负了这番拳拳爱子之心。

老刘爱的不仅是他这个便宜孙子,也是那群五颜六色的美丽的大鸟,在这位长辈眼中,他们都是孩子,都值得全部的关怀和支持。

小陈感到很庆幸。

上山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在哪里,每天看电视、打游戏,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但是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

说不定将来他还可以把钱捐出去,再去救助机构或者保护中心打打工,总比靠着祖上的庇荫坐吃等死要强得多,也能回报给社会、给世界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越想越对。

于是正在从小陈手里拿核桃吃的安澜就看到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眼睛里都没了焦距,揪着核桃不撒手,仿佛要跟她玩拔河。

拔个鬼!

她瞄准手掌里的软肉就叨了上去。

“嗷!”小陈惨叫一声,“安安!你怎么咬我!太过分了!今天晚上的猕猴桃没你份了!”

……嚯?

安澜作势又准备叨他,吓得小陈连连后退,抄起边上的饼干盒当做盾牌。

这个曾经差点自封为男妈妈的家伙硬是把一块铁皮挥得虎虎生风,最后手一滑尖角砸到脑门上,飙出来的眼泪水差点把波斯地毯直接冲走。

失去防御的坚果袋于是成了安澜的“狩猎场”,她在里面翻翻捡捡,美滋滋地开了好几个核桃,接着从厨房偷了点油性大的种子来吃,吃完还给诺亚捎了外卖。

黑鹦鹉因为着凉生了场大病之后毛色都黯淡了,是应该多吃点好好补补,重新回到先前那种油光水滑的样子才好看。

其实最近大家的羽毛情况都不太理想。

虽说依着老刘的愿望把鹦鹉留在了一楼,但家里有病人、有客人,能放它们出来玩耍的时间难以避免地会变短,受到的关注也会被分散,甚至连作息和房间温度都有轻微的改变。

鹦鹉对变化的反馈是迅速的,大部分个体最终能够成功适应环境,但仍然有一些个体会出现压力病症,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闹闹。

一个是因为年龄小,抗压能力弱;另一个则是因为它性格本来就跟欢脱,但凡出现在笼子外面总是飞来飞去拆家打架,片刻没有消停,现在关笼子的时间长、出去的时间短,就跟植物阳光不足一样,整只鸟都有点打蔫。

起先小陈还没发现异常,倒是安澜为了让妹妹开心一点,在放风时间凑过去给它梳毛,梳着梳着就看到了羽轴附近的几块暗色小斑点。

是压力纹。

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

压力纹通常会出现在鹦鹉营养不良或者环境压力大的时候,幼鸟会更敏感一些,然而安澜体感现在的环境温度没有问题,吃进嘴巴里的食物更不可能有问题——小陈恨不得按营养表来喂饭——那么排除摄入因素……只有心理因素了。

闹闹觉得孤单了吗?

还是说因为不能打架有点无聊了呢?

它从小就对人类的陪伴观感平平,进入后院生活后才结交上对胃口的朋友,成天和那只脾气暴躁的葵花凤头鹦鹉混在一起,不是在打架闹事拆家,就是在打架闹事拆家的路上。

眼下闹闹的笼子在门边上,哈士葵的笼子在楼梯底下,就跟牛郎织女跨银河一样中间跨整个客厅间这么远,别说隔笼打架,就是隔空打嘴架还得越过一二三四五六个其他目标。

唔……是寂寞了吧,一定是吧。

安澜一边给妹妹梳大背头,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去找班主任给这两个小学生换座位换成同桌,看看压力纹还能拯救不能,至少别恶化,过段时间换羽又是一条好汉。

于是她果真去反馈了情况。

小陈班主任对学生出现的身体健康问题高度重视,立刻表示会把小伙伴调到一起,顺便还和她握手言和,忍痛送出三包零嘴。

当然咯——

这家伙私底下又打电话和爷爷“哭诉”了。

大惊小怪手舞足蹈一通说家里有只鹦鹉好像成精了,要不就是几百年前某个化形失败的前辈在人间渡劫,要不然怎么解释这年头鹦鹉竟然能跟人无障碍交流,甚至还会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看!又露出来了!就是这种眼神!

小陈说得有板有眼,那边接起电话的陈老爷子气得是吹胡子瞪眼,隔着电话给了他一顿破口大骂,教训他闲得没屁事干少看点修仙小说,再不行找个厂去拧螺丝吧。

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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