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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远处传来了悲痛的高呼声。

这次冲突之后,企鹅爸爸开始更加频繁地提起育儿袋检查幼崽的情况,每次都会用嘴巴拨弄她两下,把她用力往更暖和的地方塞。

安澜由此舒舒服服地度过了穿越的第二天。

第三天伊始,一切就没那么太平了。

她从睡梦中醒来时感觉到肚子里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好像有一团火焰被放在里面缓慢地灼烧,毒液沿着血管朝四肢百骸蔓延。

出于本能,她立刻向父亲求助。

企鹅爸爸低头张开嘴巴,从口腔里分泌出粘稠的液体俩进行投喂,但是每次分泌出来的量都很少,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少。

食物的味道……不怎么样。

食物的功效……更不怎么样。

安澜觉得自己像是在吃减肥奶昔,不,减肥奶昔好歹也有点真材实料在里面,这会儿她吃的东西完全是没什么太大意义的欺骗餐,支撑五千记心跳都是奢望。

本着有总比没有强的精神,她还是一次一次地要求着进食,企鹅爸爸喂饭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敷衍,直到某次它张开嘴巴却没有任何东西涌出,彻底宣告弹尽粮绝。

也难怪。

加上孵蛋它已经忍饥挨饿两个多月了,就算之前有什么食物储备也差不多该消耗光了,现在完全是依靠毅力在支撑而已。

快点回来吧……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五天时安澜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满脑子都是“妈妈去哪了”和“妈妈怎么还没回家”的绝望念头,因为饥饿导致的虚弱,不管老父亲再怎么提起皮毛低头张望,她都没力气去回应了。

帝企鹅大群中的幼崽开始死去。

每每获得视野时安澜总能看到一具或者两具冻得僵硬的瘦小尸体,父亲们徘徊在侧,不断用嘴巴去拱、用脚爪去拨,但是从未也不可能得到回应。

焦躁的情绪在整个家族中传播,和焦躁相对的是雄企鹅们越发不济的体力,没有体力去宣泄悲痛,只会加剧它们的焦躁。

这种紧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一排黑点在远处的冰面上出现,雌企鹅用最快的速度朝聚居地赶路,它们的到来给大群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没有任何预兆,雄企鹅们自发地挪动起来,改片状分布为条状分布,等待着妻子从身边走过,辨认出自己的配偶。

好运气眷顾了安澜。

她的母亲大概是只非常强壮的雌企鹅,并且还有着出乎意料的洪亮的声音,爸爸只听到了三四嗓子就非常自信地脱离群体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奔去,把混乱的认亲场面抛在背后。

于是安澜晕晕乎乎地被倒手,晕晕乎乎地从一个暖炉经历短暂的寒冷进入了另一个暖炉当中,晕晕乎乎地吃到了宝贵的食物。

等她终于捡回力气,能够好好观察环境时,却发现父亲和母亲站在离大群有点远的地方说悄悄话,没有半点要回去的意思。

而此时此刻的大群半是天堂半是地狱。

数不尽的家庭在上演夫妻团聚、幼崽得救的戏码,同时也有数不尽的家庭在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雌企鹅没有回归;雌企鹅回归了却发现幼崽已经死去;企鹅夫妇在到手幼崽时不慎将其冻毙……

另一对企鹅夫妇站在离安澜一家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和他们一起观察着大群里发生的骚动,一边看一边紧紧地贴在一起,眼睛里带着点恐怖和心有余悸。

绝对、绝对不能挤进去。

光是想想在这种成千上万规模的群体中弄丢幼崽可能导致的后果,聪明些的成年企鹅就不会在这时急着往企鹅堆里凑。

因为它们站得很开,也因为被转了手,安澜在吃饭时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企鹅爸爸的样子。

它看着非常高大,比边上站着的其他雄企鹅都要高一些,但它看起来也很瘦,细细长长的一条,干瘪了的模样。

除此之外,没有分别。

企鹅爸爸是高,但高大的企鹅不在少数;企鹅爸爸的嘴巴特别红,但嘴巴红的企鹅也不在少数……身处几千可能是几万只企鹅当中,安澜实在没把握仅凭外表辨认出它来。

于是她把这天接下来的功夫全部用在聆听父亲的鸣叫声上,知道自己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见到这位为她遮蔽风雪的保护者了。

而她拥有的时间甚至比想象得还要短。

企鹅爸爸和企鹅妈妈只是说了一小会儿的悄悄话,就在饥饿的驱使下踏上了赶往海岸线的旅程,途中和其他雄企鹅汇聚到一起。

它融入进去,就像一滴融入河流的水珠,顷刻就消失不见、再难找寻,它的离开是确定的,它的回归与否却是未知的。

安澜想知道这会不会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常态——

永远在等待。

等待着一场重逢,或者一次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