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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接连两三天,安澜再也没有看到一只雌企鹅从捕食区的方向回归,而那些仍然处于等待之中的雄企鹅似乎也到达了极限。

它们中的一部分开始发出绝望的呼号声。

这是一种特定的响动,只有当父亲决定抛下幼崽离开时才会用这样的声音来进行哀悼,但它同时也给了失去幼崽的父母一个介入的契机,相当数量的帝企鹅在朝大群边缘靠拢,摆出一副随时准备领养幼崽的模样。

领养的成功率……很低。

刚被孵化出来的幼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从脚掌到脚掌的交换,但凡落在雪地上,再捞起来基本就没有活路了。

失去配偶的企鹅爸爸们虽然会在接下来几天里陆陆续续抛下幼崽去海边觅食,但抛弃和转交完全是两码事,辛辛苦苦孵了两个月,怎么可能做慈善,主动把幼崽给别的企鹅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合作去完成无伤递交。

眼馋幼崽的领养者们只能在被丢下的小企鹅中碰运气,有生命力顽强的说不定可以等到救援,生命力较弱的基本刚被抛下没多久就会死去。

安澜和诺亚开始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很遭罪。

因为距离寻亲菜市场太近,他们在一周内看到了无数幼崽小小的冰冷的尸体,在零下数十度的气温中迅速结为细节生动的冰雕,光是看着都让人于心不忍。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

最糟糕的是来自同伴的痛苦。

作为黑芝麻小分队中硕果仅存的几只企鹅之一,肥肥的运气不能算差,但光看这个繁殖季节,它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从雌企鹅回归的第一天一直等到雌企鹅回归的最后一天,它一直都站在离安澜他们很近的地方,不断呼唤着自己的配偶,呼唤着,呼唤着,鸣叫声里饱含的情感就从焦虑变作了绝望。

孵蛋两个月,亲眼看着幼崽破壳,看着它在脚面上颤抖、在育儿袋里呼呼大睡,感受着血脉相连的心跳,但却无法把它留住,这对新手爸爸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肥肥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喂给孩子吃了,但又舍不得把它放下来丢在雪地上死去,好像要丢下来的不是一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块血肉一样,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觉得可怜。

而且它站得离他们太近了。

近到可以听到每一声呜咽,看到每一个举动。

诺亚从第二天开始就自以为很隐蔽地在往肥肥脚爪上瞅,确定那只幼崽还在动之后才会收回目光。安澜实在不能责怪他心软,因为就连她自己都在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

相知相伴这么多年,他们不需要开口就能明白对方此刻的想法,但是他们也都明白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是不确定的,是要看缘分、看天意的。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同伴,肥肥也不会就这么把幼崽交出来,如果安澜和诺亚表现出想要抚养这只小企鹅的迹象,它肯定会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跑开,一旦跑远,小企鹅就连一星半点的生存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他们只能等待。

一直等到第五天,肥肥表现得异常焦躁,从早上到中午都在不停地张嘴想喂养小企鹅,但它什么都吐不出来,甚至因为过分虚弱还差点闭上眼睛睡着。

它知道自己别无他法。

这天下午,肥肥依依不舍地将揣了两个多月的崽子丢在雪地上,扭头离开了聚居地。

在它转身走出几步后,诺亚以一种百米飞鹅的速度两步跑到小企鹅旁边,嘴巴一勾,爪面一抬,育儿袋一放,就轻松熟练地把它从地上捞到了暖和的皮毛内部。

说实话,当时他们两个玩模拟揣蛋游戏时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这只刚刚被爸爸丢下的崽子摆脱了冰冷的雪地,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暂时好像也没有死掉,只是不停地发抖,脑袋垂得很低。安澜低头看了看小企鹅,又扭过头去看了看正露出关心眼神的圆圆和胖胖,最后还是张嘴笼住它的嘴巴,吐了点鱼肉出来。

小企鹅嗅到食物的气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挨饿到极限后忽然有了能量补充,再加上身处温暖的地方,受到年长者的照顾,这只幼崽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刚才那副垂死的模样也渐渐消失了,在进食完毕后它甚至发出了细弱的鸣叫声,一个劲地往育儿袋里缩。

诺亚被逗乐了。

他歪着脑袋低头往下看,然后和同样歪着脑袋的安澜对上了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交流着。

——没想到这只崽子的命出乎寻常的硬啊,接下来怎么办?

——放着不管会死掉吧。

反正肥肥都把最艰难的孵蛋期扛过去了,既然无聊的话……要养养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