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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到母亲这里的食物也不是不足,但它明白食物和幼崽获得的营养有直接关联,只有吃下更多食物才能培养出更有竞争力的下一代,从而改变幼崽的命运,也改变它自己的命运。

女王的孩子总是最强的。

它不求养出一个女王,但求个地位上升总不过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母亲开始拼命觅食,有时还会在同桌吃饭时和其他地位者进行直接对抗,虽然几顿多得到的食物加起来还比不过高位者一顿多吃的食物,但改变总是在一点一滴中发生的,它的幼崽的确比隔壁幼崽长得壮实些。

安澜在意识到食物分配差异后也难免有点感慨,但她穿越过许多需要分配事物的世界,非常清楚高位者在获得更大利益的同时也需要承担更多风险这个道理,因此只是在有条件的时候铆足劲喝奶,并不觉得愤愤不平。

半个月后发生的一次战斗也证明了她的观点。

斑鬣狗氏族之所以成群聚集在公用巢穴附近,一是因为同时期有好几头雌性在养育幼崽,这些雌性的盟友理所当然地主动回撤,近距离保护政治联盟中的下一代;二则是因为外部有其他氏族屡屡进犯,一旦领地战争爆发,聚集起来的成员能够以更快速度奔赴战场、驱逐敌人。

安澜起先不知道第二个因素,直到某天早上她自睡梦中被斑鬣狗大群的嚎叫声惊醒,旋即又听到了女王标志性的召集全氏族成员的高呼声。

等她迈着小短腿从巢穴中跑出来,母亲早就站在了空地上,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氏族成员也已经超过了四十名,正在女王的带领下准备朝西方行进,留下两三个战斗成员在公共巢穴附近集中看护幼崽。

斑鬣狗大群一走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匆匆赶回。回来时明显少了好几个成员,还活着的成员许多也带着伤。

安澜和圆耳朵冒险地站到小土包上远眺,找了好几圈才在队伍最后找到她们的母亲。

母亲步履蹒跚,随大流地垂着脑袋,表现出一副沮丧而且受了重伤的样子,但等它走到巢穴边上,安澜一看,顿时傻眼了:这身上……好像没有增加一条以前没有的伤痕啊?

是因为战力不济所以全程在外围游荡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其他雌性斑鬣狗。

没想到大家都是老演员了,和母亲一样身上一点刮擦都没有但表现得命不久矣的还有好几个,而且都是那些吃饭要臣服、走路要臣服、乘个凉都要臣服的存在。

雄性斑鬣狗是新伤不增的主力军,它们身上带着的大多是以前被雌性打出来的旧伤。不过在一堆雄性当中安澜也找到了几头身上带伤的,奇怪的是,这些战斗过的成员似乎都是在雌性择偶时并不怎么受欢迎的成员。

真正损失惨重的还要数靠近岩石的那个小群。

女王脸上开了一道非常长的口子,臀部有半块皮肉翻在外面,血沿着后腿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但它走路走得很平稳,坐下来时也没龇牙,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几个盟臣身上或多或少也带了伤。

同样血肉横飞的还有一些强大政治联盟的成员。

从安澜跟前走过去的壮年雌性甚至断了一条后腿,断腿颤颤巍巍地挂着,让它找不到平衡,只能用三条腿往前跳,一边跳一边咆哮,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懊恼。

这个结果……只能说也不是那么意外吧。

氏族中地位越高的成员普遍战斗力越高,女王是整个氏族当中最强大的个体,一些知名氏族甚至有女王在位时几乎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那可不是什么十战不败,五十战不败,而是切切实实被人类观察到的两百、三百战不败。

斑鬣狗女王在没有战事时是氏族奉养的对象、臣服的对象,一旦战事燃起,它也必然成为氏族中最锋利的矛,不想上也得上的盾。

这是一个沉重的责任。

但很显然——多得是成员愿意扛起这个责任,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扛起这个责任的条件和实力。

比如说此刻正在观察女王的一个政治联盟。

如同盟臣拱卫着女王一般,这个政治联盟里的六名成员也拱卫着一名处于主导地位的成员。那是一头壮年雌性,体格庞大,毛色发黑,就连后颈的鬃毛都是深棕色的,在暗处无限接近黑色,不似其他鬣狗的姜黄、金棕和浅金。

黑鬃斑鬣狗趴着时还看不出来,一旦它完全站直,沐浴着阳光,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就跟挂满墙的勋章一样显眼,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从战斗中杀出来的狠角色。

它不仅狠,还很能忍。

晚些时候,舔干净伤口的女王从岩石上走下来,穿行在氏族成员当中,无论是那些平时它看好的高位成员,还是那些都没什么接触的低位成员,今天都得到了女王表达宽慰的鸣叫声和表达亲近的社交动作。

黑鬃斑鬣狗是第一个站起来抬高后腿表达臣服的。当某个氏族成员没有及时向女王表达臣服时,它也是第一个跳出来龇牙表示不满的。即使女王接近幼崽它都能面不改色,只在“仪仗队”离开后轻快地晃了晃尾巴、舔了舔嘴角。

说它不恭敬吗?

在场找不出几个比它更恭敬的。

可要说它真的恭敬吗?

安澜分明看到了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