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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被雨打得皮毛都贴在了骨架上,看起来足足瘦了一整圈,再加上肚腹空空,就变成一副随时要被风吹倒的样子。它在十几米外停下,用那双明黄色的灯泡似的大眼睛先看了看安澜,又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壮壮,旋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不必懂读心术就能猜到它在想什么。

最离谱的是,想就想了,想着想着,想了二十几秒钟,花豹还把自己想馋了,嘴角边出现了一点风雨都掩盖不了的亮晶晶的东西。

安澜:“……”

这一个是不可能杀的啦!

可是光挡着没用,花豹的眼神实在是太渴望了,雨势稍微变小一些,她就忍不住催促壮壮赶紧动身,一方面可以躲开嘴馋的掠食者,另一方面也需要新鲜的血食来暖暖身体。

没想到一大一小刚走起来,被淋成落汤鸡的花豹也跟着往前走,但也不敢靠得非常近,只是隔着二十几米坠在身后,存在感十分强烈,弄得安澜有点进退两难。

当天傍晚,斑鬣狗姐妹被迫分享了食物。

第三天开饭时,花豹也来了。

第五天开饭时,它同样出现在了猎场当中。

安澜简直给气乐了,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里培养出来的蹭饭选手,比她当年做东北虎时碰到过的那只棕熊还要会蹭,只要猎物一倒地,就能感觉到两个灯泡在背后明晃晃地烤着。

做大草原上的掠食者真是难——

为什么野生动物摄影师总能抓拍到狮子和斑鬣狗、狮子和花豹、斑鬣狗和花豹……以及更多有竞争关系的食肉动物共同进食的画面,是因为守也守不住,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着,穷追不舍还容易被第三方捡漏啊!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当年坏女孩和大花豹分享食物的场景,安澜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个问题放在论坛上怎么也不该是“盘一盘顶级猎手之间有哪些惺惺相惜的跨越种族的友谊”,而应该是“每次做饭都有冤种室友带碗来蹭吃蹭喝该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脾气爆炸如坏女孩都免不了被蹭饭,安澜边上还带着壮壮,不能离开太远,而且本来就吃不完,花豹不来吃还会有秃鹫和其他掠食者来吃,久而久之,她也躺平了。

只不过躺平归躺平,礼尚往来还是要的。

某次花豹自己开伙,因为斑鬣狗没有什么爬树的天赋技能,只有碰到坡度缓和的树干时才能挣扎几下,它就拖着羚羊拎上了树,没想到羊没挂住,噼啪一下就翻到了地面上。

安澜毫不犹豫地笑纳了这从天而降的晚饭。

她全程在底下吃,花豹全程在顶上看,满脸写着目瞪口呆,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但它的体型、年龄和战斗力摆在那里,就算被誉为最不可预测、攻击性也最强的几种动物之一,也只能原地生闷气,没法真的从树上飞下来和处于壮年期的雌性斑鬣狗干架。

这么一欺压,安澜就找到了一点乐趣所在。

下回花豹再上树时,她就把自己架在幼崽和大树当中,大喇喇地欣赏对方又想伸爪子又不敢真刀真枪干架的纠结神色,希望把这个吃白食的巨型大猫吓退。

那天还特别巧合。

起初花豹还在树上卷尾巴尖,一副听到了但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没过几分钟,一直在甩动的尾巴忽然变得僵硬,两只因为快要睡着变得半开半合的眼睛也骤然瞪大了。

安澜立刻警醒起来,用低沉的咆哮声呼唤在不远处玩耍的壮壮,唯恐有什么位于上风处的掠食者正在谋划着伏击它。

壮壮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些意犹未尽,而坐在树上的花豹却被咆哮声吓了一跳,转头朝这里看了一眼,速度之快,都要让人担心它会不会把脖子折断。

远方传来了穿透力极强的狮吼声和象嘶声。

尽管被高草丛挡住看不见具体情况,也因为处于下风口处嗅不到太详细的信息,安澜光听着这些响动都能大致模拟出战场中的情形——成年非洲象们正在追击报复几只参与过小象狩猎的狮子,而且在不断朝这个方向靠近。

听到这股响动的花豹又将脑袋转了回去,朝远方瞥一眼,朝树下瞥一眼,脑袋来来回回,爪子开开合合,好像要起身了,又坐了回去,好像要坐定了,又站了起来,陷入“不敢下树、也不敢不跑”的两难局面。

安澜说实话看得有点想笑。

她本来还想逗逗这只和她当过“共犯”的大猫,但也不敢留下来去触狮群和象群的霉头,于是便带着壮壮朝相反方向逃窜,一直跑到和母亲会合。

一大一小转身没多久,花豹呲溜一声从树上飞了下来,也跟着朝着这个方向奔逃,生怕跑晚了碍着象群的眼,不仅可能被团团围住半天下不来,还有可能倒霉到遭受“推土机袭击”,连屁股底下坐着的大树都得被推倒铲平。

此后半个月,这台猫型远望镜又在不经意间起了两次报警的作用,终于在安澜心目中模糊掉了“无情蹭饭机器”这个毫无作用的终极标签。

日子就这样在斗智斗勇当中过去,直到三月里的第二个星期六,安澜正在用一只老年瞪羚教导壮壮拖拽猎杀的技巧,风带走了猎物的最后一口呼吸,也从远方带来了一声熟悉的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