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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安澜在为接下来要面对的风波担惊受怕时,站在土坡上的希波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好过,事实上,每当它开始计算利弊,能够被预料到的前路都会显得不那么美丽。

另起炉灶对斑鬣狗来说是一件“离经叛道”的事。

众所周知,雌性斑鬣狗在社群中的地位依赖于“血缘”、“联盟关系”和“力量”,而这三者在决定性方面又有着严格的次序划分,“你是谁”和“你认识谁”往往比“你有多强”更重要。

远走高飞意味着自由,意味着焕然一新,意味着全新的社群关系,可与之相对应的,旧日缔结的社群关系就会自然而然地褪色、风化、瓦解,将独立出去的小分队置于原氏族成员、其他氏族、异类竞争者和食物短缺带来的多重危险当中。

“自立门户”的后果如此严重,敢去尝试且有条件去尝试的斑鬣狗寥寥无几,被人类记载下来的大多是氏族当中年纪轻、地位低、又实在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个体,而且仅发生在邻居忽然离开、留下大片空地的情形之下。

希波带着支持者离开可以说冒了极大的风险。

要不是情况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精心养育的后辈力量也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它多半也不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这场豪赌的终局会是什么状态呢?

希波无法判断,就连黑鬃女王也在犯嘀咕。

和冲突频繁的背部领地交界处不同,本氏族和东部氏族的领地边界并不是紧紧贴着的,而是存在着一块不规则的飘带样的缓冲地带。

氏族成员要跑出去蹲在领地边缘抢占“无人区”,它作为女王说实话管不着;半脱离了的氏族成员重新建立公共巢穴,只要和原有的巢穴不冲突,它说实话也管不着。

人家都摆出这副样子了,再追过去喊打喊杀、斩草除根……反倒显得有点绝情了,指不定哪天就会有政治联盟以“女王残暴”的由头发动政变——比起记载寥寥的分家行为,王朝更替可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故事。

黑鬃女王……心里比憋屈还要憋屈。

暂时没法动跑路了的头号政敌,它就只能把目光放在本氏族的其他高位者身上,原本就锋利的眼神好像加持了X射线功能,扫到哪只斑鬣狗,哪只斑鬣狗就会觉得脊背一凉。

一时间,整个巢区都陷入了空前绝后的沉寂,没有一个个体,也没有一个政治联盟,想成为女王心情糟糕时最先跳出来的出气筒。

安澜难得回去一趟,差点没被震瞎眼。

饶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不到情况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化到这种程度,作为幼崽温房的公共巢穴这会儿不是孵化器,而是高压锅,而且还是出气口被堵住了的就快要爆炸的高压锅,所有成员都在等待着最终的一下。

好笑的是,这次就连褐斑联盟都没顶住。

早些时候和她有过龃龉的成年斑鬣狗们松散地站在风口附近,一个劲地朝这个方向看,又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瞻前顾后,那股疯劲就像被加了个盖子压住了似的,看久了都让人怀疑它们患上了某种会导致面部抽搐的疾病。

说来也怪——

安澜从同类的境遇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比起这些必须得留在巢区看护幼崽的氏族成员,坏女孩联盟至少还有选择,只不过这两个选择分别是“靠近巢区避难等待高压锅爆炸”以及“留在中部猎场迎接第一波竞争者浪潮”而已。

毫无悬念地,坏女孩选择了后者。

时间一天天过去,势力变动带来的影响也一天天加剧,某个上午,安澜正蹲守在瞪羚猎场附近想着该给壮壮加点什么课程,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两周时间没有一击即中地逮到过猎物了。

无论何时何地,好像总有骚扰源会把原本好好在吃草的猎物群惊动,没等她脱离观察状态,进入追击,视线范围内就已经只剩下猎物群逃跑后留下的尾气了。

拖拽和周旋的技巧被束之高阁,追击,追击,追击,一直追到鼻腔干燥、眼睛刺痛,变成了狩猎当中的常态,同一片猎场里同一时间、同一区域有超过两股势力在狩猎也变成了常态。

最夸张的时候她碰到过“草丛里蹲着狮子、土坡上站着斑鬣狗、树上趴着花豹、空中飞着秃鹫、远处有猎豹在观察敌情、近处有薮猫在跃跃欲试”的日子,那场面,动画片都不敢这么拍。

在食草动物繁衍后代的雨季,在一片资源无比丰饶的领地里,获取食物的难度却在节节攀升,而且一时半会儿甚至没有要降下来的迹象,对任何一种掠食者来说都是灾难。

细细究其原因,中部地带的拥挤一半归功于希波联盟,一半归功于被斑鬣狗和象群接二连三吓到的横河狮群,大狮子们像河豚一样蓬开,威胁半径骤然扩大,造成了诸多竞争者的短期迁徙。

要想挺过这波混乱的浪潮,要么等待掠食者数量过多,竞争太过激烈,让这波浪潮撞上铁板,自行朝着相反的方向退去;要么等待黑鬃女王收敛好心情,集结势力对日渐靠近巢穴的威胁们来一个大扫除。

换做以往或许安澜就上去搞搞建言献策了,现在她躲黑鬃女王躲得比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还机敏,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消失,哪里会跳出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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