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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正在外面买东西,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只好将袋子套在左胳膊上,然后单手从包里掏出手机瞅了一眼。

是沈母打过来的,莫非是店里有事?沈容赶紧滑动接听键,然后将手机贴到耳边:“妈,我在淮海路这边,东西已经买好了,马上就回来。怎么啦,是店里有什么事吗?”

沈母握着手机往店外瞧了一眼,压低嗓子兴奋地说:“不是,是孟军他妈肖华来了,她说要过来应聘洗碗工!”

提起最后三个字,沈母都还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以前,做亲家那会儿,孟母多趾高气扬啊,每次都嫌弃她是上不得台面的清洁工,甚至连沈容跟孟军婚礼的时候,孟母都不愿意向人介绍她,说有这样一个岳母丢了孟军的脸。

可今天孟母自己竟然来找她以前最看不上的工作干,这不是让人大跌眼球吗?若不是孟母现在都还站在店外,沈母都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做白日梦。

沈容一听孟母来了就皱眉,上次她来把沈母给气得去喝药自尽,别再又出事了。深吸了一口气,沈容焦急地对沈母说:“妈,你要害怕就让小静陪你,千万别理她,我马上就回来。”

沈母抬头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声音里忽地竟带了两分笑意:“好,我等你,快回来啊!”

沈容拎着东西,又急着回去,没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

店里,沈母挂了电话就迅速从收银台里走了出去,大步走到门口,热情得过分地对刚走到店外的耿长河说道:“长河,你来了?今天想吃什么?阿容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点好菜,正好阿容也还没吃饭,待会儿你们一起吃!”

耿长河诧异地看了沈母一眼,沈阿姨以前虽然也对他比较热情,但远远比不上今天,莫非沈容松口了?耿长河有种苦尽甘来的喜悦感,忙高兴地说:“阿姨,正好我开车过来了,阿容去哪里买东西了?我去接她。”

沈母瞥了一眼站在两丈开外竖起耳朵偷听的孟母,故意拔高音量说:“在淮海路那边,她买了好多东西,估计不好拿,就麻烦你了!”

耿长河忙说:“不麻烦,小事而已,沈阿姨,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沈母站在门口,笑得跟朵花似的,举起手朝耿长河挥了挥。

弄得坐上车子的耿长河又降下车窗,对沈母说:“沈阿姨,你先进去忙吧,我保准一会儿就把阿容接回来。”

“诶,辛苦你了,你这小伙子可真好,咱们家阿容可是个有后福的。”人都走了,沈母还自顾自地说着,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很满意耿长河一样。

作为同龄的中年妇女,沈母这招,孟母当然看得懂,沈母装腔作势,不就做给她看的吗?

输人不输阵,孟母撇嘴把耿长河批了个一无是处:“个子没我们家孟军高,长得也没我们家孟军好看,捧着个歪瓜裂枣还当宝贝了。也是,有的人啊,这辈子也就只配这种不怎么样的!”

当了大半年老板的妈,又去老年大学呆了好几个月,沈母今非昔比,嘴皮子比以前利索多了,看都不看孟母,嘚瑟地说:“男人长相不重要,有出息就行。长河这孩子啊,顶顶有出息了,住的是独栋别墅,开的那叫什么,辉腾还是什么,上百万一辆呢。最主要的是,还对咱们家阿容一顶一的好,都是个企业高管了,一天到晚忙得要死,还只要有空就过来看我们家阿容,帮忙做事。要知道他那双手可是一天都能赚上万块的,但来了店里从来不摆谱,帮我抹桌子、倒垃圾、收拾桌子,眉都不皱一下,小伙子的人品啊,真是没得说。不像有的人,家里也就三瓜两枣,天天牛气哄哄的,把丈母娘当保姆使唤!这就叫典型的满壶水不响,半罐子叮当响。”

沈母本来是抱怨孟军以前来她家里,什么都不干,使唤她使唤得利索,哪知却歪打正着,戳中了现在孟军把现任丈母娘也当保姆这个事实。

孟母还误以为她是知道了蒋丽妃妈过来带孩子做家务,把她撇到一边的事,顿时有种被人接了老底的羞辱感。她心里暗恼,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我乐意的表情:“没办法,谁叫咱们家大军有本事呢,丈母娘就乐意帮他做家务,带孩子,那种没儿子的可是羡慕不来。”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就站在店外你一句,我一句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沈容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她拎着袋子,走近先是看了沈母一眼,见她似乎没吃什么亏,情绪也还稳定,顿时放下心来,看也不看孟母一眼,推着沈母,柔声道:“妈,快进去收钱,现在是吃饭的高峰期,做生意要紧,你在这里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唇舌做什么?”

沈母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在这里跟那些闲得没事干的人胡扯什么,耽误店里的生意啊,不说了,来,阿容,妈把东西给你拎进去。你先歇歇,人家长河特意去接你,你陪他坐会儿,我让厨房马上炒两道他喜欢吃的菜。”

说罢,接过沈容和后面耿长河手上的袋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

沈容见了直好笑,不过沈母敢于跟孟母正面怼了,一点都不怵,这着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估计一方面是因为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自家又住进了新房,沈母心里有底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孟母现在落魄了,竟然找工作找到了她的店里,这让沈母意识到,孟母也不过如此而已。

彼此身份地位的转变,让沈母的心理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容一面为沈母的改变高兴,一面又为她固执的拉郎配行为而头痛。

自从她的店开起来后,耿长河就三天两头过来照顾她的生意。一开始他总说,家里就他一个人,没开伙的必要,容记的饭菜好吃又干净卫生,他要时常来叨扰了。

起初,大家还真以为他是来吃饭的,毕竟他们家这个店在CBD这一圈很受都市白领们的欢迎。但时日一长,大家就瞧出了端倪,他哪是来吃饭的啊,他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老板娘来的。

他经常挑用餐高峰期过了以后才来,时不时地会请沈容坐下一块儿吃,遇上店里比较忙的时候,他经常会过来帮忙,非常接地气,挽起袖子帮忙收拾餐具、抹桌子、扫地什么的,干得比谁都溜,估计他在自个家都没这么勤快。店里有时候临时缺少什么要去采购的时候,只要在,他都会第一时间主动把爱车贡献出来,当司机,帮忙采购运输。看得后厨两个小伙子直摇头,百万豪车拿来拉菜,真是壕无人性!

也就是经常听两个小伙子替那辆车鸣不平,对车一窍不通的沈母才会知道耿长河开的这辆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车,竟然那么值钱。

耿长河事业有成,穿衣打扮的品味也不错,看起来就是精英人士,最难得的是,一点都不嫌弃他们这些生存在社会最底层的服务员,非常接地气。所以没多久,就赢得了店里包括沈母、后厨、服务员小静等所有员工的认可。

这些人在沈母的鼓动下,有志一同地开始撮合沈容和耿长河。他们也知道分寸,顶多是找准时机给她和耿长河创造接触的机会而已,不影响工作,平时也不多嘴,搞得沈容想说他们几句,又找不到合适的点。

沈容想,耿长河不挑明,只暗暗进攻,那就由她找个机会挑明吧。既然不能给对方想要的结果,那就不要给对方无畏的希望,坚定、直白的拒绝,也是给对方感情的尊重。平白吊人胃口,把人当做备胎,才是最伤人的一件事。

只是挑明了,他们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沈容有些遗憾,但人生中总是有许多必须舍得的东西,况且,耿长河也不会甘于只跟她做朋友。

“辛苦了,进来做一会儿吧,我妈让厨房去做你爱吃的菜了。”沈容笑着招呼耿长河。

耿长河笑着点头说:“好啊,阿姨对我的口味最了解了,我待会儿肯定能吃三碗饭!”

见两人有说有笑就要进门,孟母有点不甘心。在她的观念里,离婚女人那就是二手货,要跌价的。沈容自己没好工作没高学历,娘家又一穷二白,离婚后肯定会越过越差,就像踩在烂泥里一样只能越陷越深。

但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沈容不但不惨,反而越过越好,开了店,做了老板娘,连带的她那个清洁工的妈都不扫地了,而是坐在收银台后面收钱管账,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反观自己,头上的白发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家里一套房子过户给了蒋丽妃,丈夫、儿子都被那狐狸精母女俩给勾走了,她仿佛成了家里最不应该存在的那个人,一夕之间从云端摔到了地上,灰头土脸的。这种反差,让孟母心里难受极了。

而她一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自己有不爽就要发泄出来。所以见沈容不搭理她,她马上叫住了沈容:“你站着!”

沈容一听这话就知道孟母又要搞幺蛾子了,回头,冲她一笑,明知故问:“哦,听小静说你是来应聘洗碗工的,没错,我们家店里比较忙,最近确实是在招服务员和洗碗工,你想应聘先去后厨试试吧,洗得快洗得好,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给员工买三险,签正式合同,你没意见就去找小静吧!”

她是故意的,故意下自己的脸!孟母气得脸都红了,斜了沈容一眼,指着耿长河就往沈容身上泼脏水:“没这个男人你的店也开不起来吧?沈容,你给了这个男人多少好处,让他这么费心费力地给你开店?不过你也别得意,他这种有钱男人,花花肠子多着呢,也就跟你玩玩,哪天腻了就把你给甩了,你还是赶紧趁着他对你有兴趣,多捞点吧!”

这话说得耿长河都皱起了眉,正要喝止孟母,却被沈容给制止了。

沈容拿着手机扬了扬,打开了播放键,刚才孟母说的这番话就全录了进去。播放了几秒,沈容关掉了录音,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笑着说:“文律师,中午好。我是沈容,今天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肖华,也就是孟军妈,咱们的老熟人,她今天突然发了疯,跑到我的店里诽谤我和耿长河,损害了我们的名誉,我这里有录音为证……对,我要起诉她侵害了我的名誉权,行,你回头咱们详细聊!”

坐牢坐怕了的孟母现在是听律师和官司就色变,见沈容挂了电话,她色厉内荏地说:“你……你别吓唬我,以为老娘是吓唬大的吗?”

“我知道你不怕,那就等着打官司吧!”沈容丢下这一句就不管她了,领着耿长河进了店里。

孟母被沈容的举动给吓到了,上次打官司,就害得她又赔钱又坐牢,要是再打官司,不会又要她赔钱坐牢吧?

隔着饭店的玻璃门,孟母垫着脚朝里张望了片刻,想找沈容让她别起诉,又拉不下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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