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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战许博,三战皆胜,诸将皆信他的谋划,服他的调度,奉其为圭臬。刘令反而很难在营中插上话。刘令忌惮他,却也是憋闷了很久,此时胸口的闷气一涌而出。喝道“狂妄!本王有国仇,你就没有家恨?陈门独鬼,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受仇人的肉刑,还娶了仇人的妹妹,这么大的代价花出去,若是败了,午夜梦回时,你还敢见陈老大人?”

岑照直起身,抖袍弯腰一揖,“所以还请楚王怜悯。”

说完取过靠在墙角的盲杖朝城楼下走去。

刘令在他身后道:“你说张平宣这个女人,你不在意了是吧。”

岑照脚步一顿,须臾沉默后方应道:“楚王不信,可以试试。”

刘令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你不要,本王就自便了。”

苔痕布满的石铅

岑照没有出声,沉默地到城墙前面去了。

荆州的早春汹涌而至,粉雪尽数湮灭,大片大片的梅花成簇开放。

黄德的军队在定城被南下的刘令军队截住,与此同时,东海王刘灌从会阴山后劈出,与刘令的军队成合围之势,将黄德大军生生逼退向回江对岸。

张铎在江上收到黄德的军报时,因清理水道而落锚在岸的商船上,有伶人正唱乐府名曲《蒿里行》。

“白骨露于野版,千里无鸡鸣。”

琵琶幽咽,语声凄凉。

张铎忽然想起,两年来,席银再也没有触过弦。

他不由闭眼细听。

两岸垂杨舞絮,在耳旁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再一睁眼,眼前满是不应时局的勃然生机。

邓为明从船上下来,顺着张铎的目光朝江岸边望去,轻叹了一声。

“若不是战事,此时节正是南边运茶的时候。如今大多茶商弃船上岸躲战去了,这些弯渡里拴了好些家妓歌伶。无处上岸,做此哀音,陛下不悦,臣让她停了。”

张铎低头道:“不必,还算悦情。黄德还有几日渡江?”

“据战报是明日。如今荆州刘令的军队,也在距对岸二十里之处了。”

张铎望向江对岸,花阵如雾,万物在艳色之后,都只有朦胧的影子。

邓为明迟疑了一时,终开口道:“有一件事,臣要禀告陛下。”

“说吧。”

“据黄德的斥候军说,他们在荆州城外看见长公主殿下了。”

他说完,也不敢擅自往下,抬头凝着张铎的面目,以求继续下讲的余地。

张铎放下手中的军报,沉默须臾。

“她如何?”

“据说……不好,殿下身子重了,从金衫关到荆州,本就损身,此时,腹中胎儿是否安然,已是不好说了。”

张铎捏在袖中的手忽地松开,邓为明见他未露情绪,起胆续道:“听说,殿下独自去敲过荆州的城门,但是并未见荆州开城迎她,如今驸马……哦不,岑照已出囹圄,指掌荆州大军,却如此作践殿下,实与禽兽无异。”

张铎没有回应邓为明的这句批言,令他心脏钝痛的是,他对席银说的那一句:“自轻自贱的女人,最易被人凌虐至死。”竟在自己的亲妹妹身上逐渐应验。

他撩袍朝江岸走了几步,春日的暖泥中的花瓣沾染革靴,眼见就要被踩碾。

寻常时候张铎从不会在意这些无知觉的东西,今日他却沉默地退了一步回来。

“陛下,要不要遣一支内禁军,去将殿下接回江州。”

张铎望了一眼泥中的花,红艳似火,令他忽然想起,永宁塔中的海灯焰。

他是怎样杀死张奚的,他至今已然记得。张平宣是张奚亲自教养的女儿,如今,他只要再多走一步,同样也可以逼死张平宣。

没有必要,也不忍心。

“不要遣内禁军,让黄德分百十人,返回荆州去寻她。”

“是,臣替陛下拟令。”

“还有。”

张铎顿了顿声,“如果她肯回来,就不需要跟她说什么,把她安顿在江洲,找大夫好好调理。如果她不肯跟黄德的人走,也不需要再逼她了。她死在荆州,或者死在朕面前,都是一样的。朕看不见也好。”

“那……”

“给银两,衣裳,头面首饰。再让人告诉她,不准受辱而死,否则,朕绝不准她入张家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