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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还知道要记朕的恩典。王疏月,你既已在南书房当差,连答应都不会?”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会,但万岁爷唤的是春姑姑,奴才学了规矩的,不能胡乱答应,否则就是在主子面前轻狂抢脸,要挨板子。”

这话没什么毛病,可怎么就听起来那么不痛快呢。

皇帝失了语。

其实她这会儿跪端正了,双手规规矩矩的地交叠在额头前面,样子还是顺眼的。如果不生这么一张嘴,太后放进来就放进来,他将就使几日,再找理由打发就算了,可往疏月不动声色将他的军,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是他的规矩大过天,无论从前在王府,还是如今在宫中,谁让他这样窘过,怎么忍。

皇帝僵着背脊没说话。

张得通和何庆却没大听懂这二人交锋的门道。遥遥互望了一眼。不得要领,又齐刷刷向皇帝那头瞄去。

皇帝正透过撑开的窗户一隙,看向外面。

敬事房的路子规规矩矩地在春凳儿边候着。那板子就架在春凳上,漆着红漆威风零凛凛的,骇人。

他话都说出去了,这会儿肯定是收不回来了。

再有皇帝也觉得,该打还是要打,既然她已经近身伺候,照着规矩煞煞她的性子是好的。

其实平时皇帝从来不会费一点子心去调教身边伺候的人,尤其是女人。使得好的就使,使不好的就打发,留下来的诸如春环这些人,都是把他的轨距摸得溜熟的。今儿也许是刚出了孝,心松泛下来,又看了好文章,兴致还没被王疏月败尽。皇帝看着那敬事房子的棍杖,又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王疏月,掐前起榻几上翡翠走珠,竟在心里拿捏,十板子下去,王疏月那把瘦骨头会成什么样。

就这么拿捏了半天,实在算不准。

她真的太瘦了,也许三杖就能要了她的命。

皇帝觉得自己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对女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曾少阳呢。”

曾少阳和春环刚回来,看着敬事房的架势,不敢进来,这会儿皇帝传他,忙进来道:“奴才在。”

皇帝收回目光,“谁在教她规矩。”

“回皇上的话,是春环。”

“打十板子,发放出宫。”

张得通和何庆都松了一口气,门下的春环却煞时白了脸。

“主子爷,是奴才的过错……”

“朕让你说话了吗?王疏月,你自身难保!”

他把她的话抵了回去。

自身难保四个字似乎还是有威慑力的,她果真不敢再开口。偃旗息鼓地又把头埋了下去。那一截子雪白的脖子又露在了他眼前,捏之可断。皇帝这才觉得自己胸口的气稍微顺下来了。

张得通寻了个空,起身到皇帝身旁道:“主子爷,您昨儿给主子娘娘留了话,今儿要去长春宫用晚膳,这会儿到时辰了。”

皇帝站起身,走到王疏月身旁时,扫了一眼她的衣襟下摆,道:

“水葱绿真是难看,给她做身宁绸的衣裳。”

说完,走到门前,又回头点着人补了一句:“紫褐色的好看。”

这才让人摆驾长春宫。

到最后,太监们都在为王疏月逃过一劫,皇上没发作殃及他们这些个池鱼而庆幸,除了王疏月心里愧疚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同情春环。

那十板子是实打实地打下去的。对一个女人来说,真的是皮开肉绽,春环挨打的时候是被堵了嘴的,挨完后皇帝已经走了,也就没让去谢恩,她又是要出宫的人,敬事房连御前人的体面都懒得给她了。人就这么被两个太监架着悄无声息地拖走了。

曾少阳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才敢来找何庆问话。

他也不好问得太明白,于是开口的第一句是:“庆子,主子爷今儿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

何庆抓了抓脑袋:“你问我啊,其实我也看不出来,之前和十二爷说话的时候,心情是顶好的,但是后来见了王姑娘的……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吧,不说你问我了,你就算问张公公,恐怕也说不好,每回我们主子爷见着王姑娘的时候,都迷得很,看起来像生气,但仔细想想吧,又不像。”

曾少阳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你觉得,咱们南书房以后要如何对这位王姑娘啊。”

何庆白了他一眼:“你傻啊,万岁爷心情好不好你瞧不出来,但有一点那么明显,你也瞧不出来吗?”

曾少阳摇了摇头:“瞧出来什么啊。”

何庆凑到他耳旁道:“我反正是瞧出来了,咱们万岁爷,舍不得拿板子打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