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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疏月……”

“主子,您听奴才说完。奴才的命,一直都是捏在主子手里的。若认真说来,卧云精舍得那几年,是主子养着奴才,奴才知恩图报,合该进来伺候。只是主子错会了奴才的意思。”

说着,她稍稍抬起头。

皇帝注意到,她今日倒是刻意穿了一身紫褐色的宁绸衣裳,原本是个如白月光一般光洁的人,这时竟被衣裳衬得有些暗淡,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从前认为这个色儿很顺他的眼,如今穿在她的身上,却不是那么的好看。

王疏月不知道皇帝的思绪打偏。仍续着她想说的话。

“主子,不该有的想法,奴才不敢有。事实上,奴才在南书房当差当得越久,越怕主子……”

说着又顿了顿,她差一点说出春环的事,但话到口中又被理智摁了回去。

以前王疏月从来不认为自己在为人处世之上是个笨拙的人。直到遇到了贺庞。与他磨合比与贺临磨合要艰难很多。

和皇帝相处,不能总藏着自己的心,藏久了,他会起疑,觉得你这个人捉摸不透,有歹心。但如果全部由着性子说出来,又可能真的会触到逆鳞丢脑袋。但即便如此,王疏月仍然想拥有一些表达上的自由。

他既然准她看着自己,那她直直地就看过去。

这虽是一个直视天颜就会掉脑袋的时代。但正因如此,所以触到底线的那一霎那,人才会有被苦海喷吐出海面的快感。若再跌回去时,还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那就真是太好了。

“主子,奴才求您体谅。奴才往往怕得厉害了,就会说错话。其实奴才很想活着,但您时常会说,要摘了奴才的脑袋,有的时候,奴才觉得您说的是气话,但有的时候,哪怕您不说这样话,奴才也觉得脖子上冷飕飕的。”

皇帝觉得,她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她的话,却远远没有在他面前说明白。

不过,王疏月怕他。不是同情他,这到挺好的。

“王疏月,知道怕就还有得救。”

“是,奴才也觉得,奴才还有救。”

皇帝一窒,莫名想笑。

不得不说,这么一通伤及自尊的火,又被王疏月莫名奇妙地摁灭了。

何庆在外头松了一口气儿。

这会儿正逢上太医院的人来敬药。何庆眼瞅着里头安宁下来。摆了摆手,示意人进去:“进去了把碗端给王姑娘的。嘿。毛手子,仔细门槛儿啊。”

皇帝吃药从不要谁服侍,也从不就什么果脯子来压苦。

但女子愿意在这些事上用心,他才喝了一半,手边就捧来一盘杏脯子。她有一点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练字的原因,没心事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极稳。好比这会儿。皇帝把喝了一半的药放到她手中的托盘中,那药汤不一会儿就静下来,一丝圈纹都不剩。

她没有走,耐心地等着皇帝在那一盘大同小异的果脯里翻捡。人平静下来后,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这又是她的另一样好。尽管看起来瘦弱的,气色却天生好,不像婉常在,长得水灵,却总带着病态风流。

皇帝咬了一块他觉得顺眼的。摆手道:“退下吧。”

“您还没喝完呢。”

“朕不想喝了。”

何庆进来唤香筒里的熏药渣滓,听到这两三句,不由地苦那王姑娘吃瘪。谁知她仍就没有退,反是撩裙跪下来,将托盘举过头顶。

“主子不喝,奴才就不起来。”

皇帝笑了一声,刚想说:“那你就跪着吧。”

谁知她后面竟跟着一把软刀,“主子,奴才都跟您认错了,也不敢跟您再犟,主子这会儿,也别在跟奴才犟了。”

“王疏月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朕跟你犟?你赶紧给朕起来!”

“那皇上吃药吗?”

皇帝一把端起药碗,一口饮尽,当得一声放在她手中托盘上。

“起来,滚出去!”

见才好了一阵,又斗起来了。何庆忙过来打圆场。

一面搀起王疏月道:“姑娘去替万岁爷换香筒里熏药吧。这活儿细,姑娘做,比奴才做好。熏药在西次间那边搁着,都捆了包放着,您一进去就瞧得见。”

“是。”

她当真乖顺地应了一声。

又对皇帝蹲了福:“奴才滚出去了。”

“你……”

皇帝说不出话来,王疏月到是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何庆扶着皇帝躺下,小心问道:“万岁爷,您觉得身上如何,还照昨夜那般痒么。”

“不痒,朕要被她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