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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疏月一面走,一面赏着岸边摇曳的垂杨柳,姿态柔弱,却胜在枝叶浓密。

“不冷,你别说啊,喝了周太医那些苦药,当真要好些。”

梁安道:“再不好,咱们万岁爷就真不该留他的脑袋了。主儿被他那些黑糊糊的药折腾了这么久,受大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周大人的药,总是那么一黑性,听何庆说,他给万岁爷调制的那治火牙疼的膏子,也是那么黑臭黑臭的。”

善儿道:“你光顾着恶心主儿做什么。主儿的披风松了,也不知道系一系。”

梁安扶着王疏月在站下,抬手去替王疏月系脖颈处的系绳,一面道:“得,姑奶奶您勤谨,奴才们没眼睛……”

善儿不服气,话像倒豆子一样向梁安一股脑倒了去。

王疏月听着她二人斗嘴,心里倒舒快。湖风中渗着杭菊的淡淡的香气。王疏月趁着这个空挡,向湖对岸的景致望去。

后湖的尽头就是祐恩寺。隔着湖中荷花阵,依稀可见山门。黄琉璃瓦顶,石券门,券面上饰雕的缠枝牡丹纹映着湖中的波纹,光影粼粼煞是好看。

“主儿看什么呢。”

“那处山门建得真好看。”

善儿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哟,这奴才门就看不出门道了,皇上在也许还能跟你说道说道……欸?”

她在说着把话顿住了,似有些疑惑。

王疏月侧面看向她,见她眯了眼睛,也顺着她看着地方瞧去,一面轻声问道:“怎么了?”

善儿往前走几步的,转过头来对梁安道:“梁公公,你认人准,你过来看看,那边那个人像是春晖堂的萍姑姑啊。”

梁安忙跟过来看道:“那就是。不过,这个时候他在祐恩寺那边做什么。”

王疏月的肩头颤了颤。

善儿回头见她不自在,小声问道:“主儿想什么呢。”

王疏月道:“祐恩寺里是住着先帝的云答应吧。”

善儿应道:“是啊。那位主儿……怎么说呢……那位云主儿是万岁爷的生母,只不过,当年先帝爷斥她是‘奴隶贱妇’,连个答应都没给过她,也一直不准她回宫,丢她在祐恩寺里住了二十多年了。”

梁安顺着善儿的话接道:“自从云答应住进去以后啊,祐恩寺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咱们万岁爷从来没提过要迎奉其归宫的事,甚至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主儿,咱们也最好离那个地方远点。如今万岁爷喜欢主儿,主儿可千万不能惹万岁爷不快啊。”

王疏月没有吭声。

善儿重新望向湖对岸,若有所思道:“你将才说这个萍姑姑这会儿去祐恩寺……”

她话声未落,梁安便道:“咱们管不了那处的事,善姑娘,你也别让主儿多事。”

说着,又劝王疏月道:主儿,咱们走吧。风大起来了。”

这毕竟是一件前朝的事。

说不清楚,就表示其中藏着些上位者不肯让人猜透的心思。

王疏月不肯刻意去猜皇帝和先帝的心思。

这是她为人处事的习惯。情愿尊重每一个人鲜活的爱恨情仇,也不肯做所谓的道德评判。

这片汪洋般的俗世,七情六欲翻滚波浪。

实则个人都有别人看不见得沉浮,个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

这些情啊,恨啊,爱啊,怨的,如佛主座下,人间万丈泉水渡走的桃花,总要那么凌乱自在地翻滚一遭,才能最后归于虚寂。

***

这边周太医诊过脉,善儿看着时辰该传膳了。询了几句王疏月的意思,听她又要了茯苓糕,便笑道:“主儿对大阿哥真好。”

王疏月笑了笑:“这可不是给大阿哥的,若要给他,我必要亲自来做。今儿要的这些是过会儿吃药压苦来的。”

善儿也笑了:“也是,咱们万岁爷和大阿哥才有那样的好福气,吃主儿亲自做的吃食。万岁爷啊,嘴都养刁了,上回主儿没在,万岁爷过来找我们要茯苓糕吃,梁安把御膳房做的端来了。万岁爷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王疏月弯了眉目:“这怎么说话的,怎把主子说得那般没出息。”

善儿陪着她说笑,不多时,饭便摆好了。

自从皇帝知道王疏月身子不好以来,几乎顿顿都有阿胶炖品。

王疏月不爱吃,但那是御赐,吃不下也得逼着自个吞,她正端着碗皱眉,梁安突然推门进来。

“主儿,出事了。成妃身边的唐三庆来了。”

“快让他进来。”

唐三庆跌撞着进来。险些扑道王疏月脚边。一脸的焦急。

“和主儿,咱们大阿哥…寻不见了,我们主儿让奴才来您这里问问,大阿哥可是在您这处,若不在您这处,奴才们就得园子里翻去了……”

王疏月一怔。

善儿忙道:“不是让皇后娘娘从云崖馆带去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不见了呢,还有,不见了你们寻去啊,怎么问到我们主儿这里来了。主儿还藏着大阿哥不成。”

唐三庆听出善儿在维护王疏月,知道她是误会了。

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哟,奴才不会说话,奴才也是急糊涂了。咱们主儿想大阿哥,没吃晚膳就过春晖堂去看大阿哥,谁知,皇后娘娘今日发了头疼的毛病,歇了整一日,根本没有使人来接大阿哥。我们主儿想着大阿哥跟和主儿亲近,才让奴才们来问一声。是不是大阿哥淘气,来闹和主儿了。”

王疏月放下汤碗站起身道:“我没有见倒大阿哥,不过,萍姑姑呢,不是他来接大阿哥走的吗?你们要寻着她啊。”

唐三庆急道:“就是哪里都寻不到萍姑姑啊。”

此话说完,善儿已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在祐恩……”

“善儿!”

王疏月提声堵了她的声音。

善儿见王疏月少见地沉了面色,忙退倒后面不敢再出声。

王疏月这才回头看向唐三庆,“这事,成娘娘报给太后娘娘知道了吗?”

“还没,不过皇后娘娘知道了,已经遣人在园子里找起来了。太后娘娘那儿,淑嫔和顺嫔陪着的,这会儿也许也知晓了。”

“好……”

王疏月扶着椅背慢慢坐下来:“你先去回你们娘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