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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裴熬成老裴,随先皇、有功绩、得民心,这样的老臣,天子都得礼让三分。

王高庠说的是实话,也确实为太子着想,却也隐瞒了一些话、一些私欲。

其一,裴少淮为太子所用,也是为他所用。

其二,从龙之功不容二虎,何况裴少淮比他年轻了将近两辈。

抛开私欲不谈,太子要给支持自己的部下一个交代,王高庠一样要给自己的门生、部下一个交代。

众人都上了一艘船,一齐发力划桨,并不会因为谁停了手,船就会停了下来。

这次京察,王高庠已经失了一个考功司郎中,吏部操控的势力大大被削弱,他手里的权力,不能再被他人分走了。

见太子仍面带疑虑,王高庠劝慰道:“至于殿下担心的,臣以为,在陛下眼里,殿下最大的错不是做错什么,而是什么都不做、不敢去做。”

帝王权术之精髓,就在于因势而变,上下制衡。

“总是要先做了,陛下才有指纠殿下的机会。”王高庠道。

他最后的这两句话劝服了太子,太子应道:“王先生的意思孤省得了,晚些时候,孤便进宫。”

……

……

张令义所言不是玩笑话,没两日,他便与徐阁老一齐提前呈了自陈疏,奏请辞官致仕。

皇帝压根没看那两本折子。

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随便抽两本出来,必有裴少淮三字。

皇帝起身,指着环绕的折子堆,佯装气恼对两人笑道:“朕正为这些折子烦扰着,两位阁老还要前来凑个数,给朕多添几分忧心吗?”

自然是不会准他们辞官的。

“臣等不敢。”

张令义道出缘由:“若不如此,只怕还是有人险恶用心,诋毁小裴大人,臣等为其鸣不平。”

“伯渊的事,你们不必担心,朕有打算。”皇帝顿了顿,言道,“既然这么多折子呈来,朕也不能视若不见,寒了百臣的心,这样罢,明日早朝后廷议,放到台面上商议好了。”

前一句刚让张令义舒心,后一句,又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

翌日早朝后,百官知道今日的廷议,满腹的打算,神色各异。

大抵有这么几类——

有像户部马尚书、兵部陈尚书这样明眼的,知晓皇帝是铁了心要让裴少淮介入京察,心想何必触这个霉头,给皇帝讨不快呢?以裴少淮那样的性子,今年的京察兴许还能公允些。

都察院则大多不同意,言说,道官有道官的步子、路子,要当敛都御史,怎么着也该从十三道监察御史先做起。

还有以王高庠为首的太子党,是怀着试探心思的。

先是有人起了个头,随后一拨又一拨的言臣出列,说得慷慨激昂,话术各异,但核心总就那么几个意思。

众官说罢,皇帝发话。

“众位爱卿说封官不能操之过急,谏言京察之后再赐敛都御史,朕允了。”答应得很爽快,以表明君。

“王爱卿身居吏部,慧眼识才,所言亦有几分道理,那便京察之后,赐裴少淮身兼少詹事一职。”

这句“慧眼识才”怎么听都像是在夸皇帝自己。

皇帝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道:“众位爱卿说不能急着升其官衔,那便平调罢,正五品调正五品。”

众人赫然反应过来。

“朕记得考功郎中迟迟未定人选,京察在即,那便由裴少淮暂任罢。”皇帝言道。

更方争争吵吵抢了数个月,一直没能分出个胜负,悬空着的考功郎中,竟这般轻飘飘定了下来,落入了裴少淮囊中。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可他们方才的谏言,只说了升官衔太快有所不妥,皇帝亦爽快应允了,眼下如何还能继续驳“平调”?

无怪皇帝方才那般爽快。

听着像是答应了众位官员们的“恳请”,话锋一转,反倒给得更多了——先当考功郎中过过瘾,京察之后,身兼两个正四品官。

总有那自以为“身正”,胆大冒头的,皇帝已表明了意思,还有人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有谏……”

皇帝保持着威严,只淡淡问了一句:“众爱卿这般多谏言,是京察自陈、堂审皆已准备妥当,对数年间的功绩气满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