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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分给了他们半个,自己拿半个,往旁边一蹲,自顾自吃了起来。

“那个……夫人,能给我们一双筷子吗?”连六满脸通红地开口,可惜他皮肤太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周氏对待北地来的后生多了几分耐心,取出姜舒窈给她准备的备用筷子,递给他们。

连六他们将筷子折成几段,也不介意这种做法不吉利,一人分一对极短的竹筷,头对头吃了起来。

香肠饭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随便夹一筷子入口,浸润了肥油的米饭带着淡淡的腊味,有肉香却无肉腥,醇厚的米香味使得腊味也多了一分香醇,配上清新的竹香味,丰腴而不腻,清新可口的同时又不会寡淡。

香肠入口的第一感受是咸,浓咸散去后立刻感受到了肥美的腊香,咸化作了鲜,鲜到其余味觉都被掩盖了。瘦肉很有嚼劲,但一点儿也不柴,嚼起来十分有滋味儿。肥肉细嫩,不用嚼,轻轻一碰就化开了,让瘦肉也染上了嫩滑的口感。米饭中夹杂的青豆丰富了口感,偶尔吃到几颗,清新解腻,连最普通的豆子也变得无比清香。

北地过冬也会腌肉,但腌制出来的肉从没有这么香过。

几人闷不吭声,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飞快刨完饭,连粘在竹筒璧上的米粒也不放过。

明明肥油只有香肠上面那一点儿,但吃完以后,满嘴都是鲜香的荤味,回味无穷。

连六咂咂嘴,让兄弟们再一次向周氏道谢。

人家好心给他们吃饭,他们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多呆。再三道谢后,连六走前忍不住问:“老板娘,你这腌肉是怎么做的啊,真香,而且个个圆圆的,小小的,瞧着也好看。”

周氏答道:“肥瘦相间的猪肉剁碎了加调料,灌入肠衣,再挂起来风干。这些香肠时间挂的时间不够久,腊味不足,湿气也没散尽,不是最好吃的时候。”

“这样已经够好吃了,我们北地也常腌肉呢,可腊味完全比不上,若是我们那边冬日能有这些腊肉腊肠,那冬日也能多点儿滋味了……”

他话没说完就见周氏停了筷子,面色变得不太好。

连六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发现自己哪说错话了,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道歉:“抱、抱歉。”

周氏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但也没了胃口,把竹筒放一边,垂眸道:“是啊,北地的冬日,难熬得紧。”

连六几人哑然,不知如何接话,正挠头想话时,连六看见了周氏放在一旁的匕首。

“周?”连六瞪眼了眼睛,“您难道是漠北周将军家的女儿?”

周氏匕首上沾了油,准备等会儿用草叶擦拭洗净便没有立刻放回去。此时被连六认出来了,她也没有否认,点头答道:“是。”

连六十分激动:“那您会使周家的反手剑吗?我爷爷当年和周老将军比了一场,输在了他的反手剑下,念叨了几十年,我这一生最想见识的便是反手剑了。”说到这里,他忽然住嘴。

眼前的女子梳着妇人髻,口音半点不带乡音,即使坐在石头上,也依旧带着京里人的拘束,这么一想,定是嫁入京城多年,北地的事儿怕是早就记不太清了。

他这么想着,忽然听周氏道:“自然会。”

她抬头,目光迥然,似乎一眼看透连六的心思,让他有些心虚。

“我以为我自己都快忘了,但前些日子捡了起来,发现一招一式都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她起身,扯来草叶擦拭匕首,“有些东西,注定这辈子都忘不掉。痴缠爱恨终会散尽,幼时学来的武艺却能陪我一生。”

她的语气明明十分平淡,却让对面几人莫名地为她难过。

他们正待劝慰,周氏却忽然转身道:“出来吧,跟我一路了。现在想说什么,憋不住了?”

他们抬眼看去,就见林间走出一人来。面容俊美,眉目如画,身材颀长,明明身着暗色,却有种温润如玉、霁月清风的雅致感。

他们把目光移到周氏身上,似乎明白了他的身份,向周氏打了招呼后,默默遁走了。

周氏收拾好火堆,从包袱里掏出水囊灌了几口,这一长串动作下来,谢琅始终没说话。

她也不会主动问,将水囊塞号,准备翻身上马。

谢琅就是在这时开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柔:“你想回去?”

周氏没好气地回:“自然,天要黑了,我难不成还在林间过夜?”

“我是说漠北。”

周氏上马的动作一僵,半晌没有出声。

谢琅走过来,鞋底踩在木枝上,发出轻微的脆响:“是吗?”

周氏深吸一口气,回头道:“与你无关。”她利落翻身上马,“我想或不想,有什么区别吗?”

谢琅站在马前,仰头看她:“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周氏不感兴趣地别开眼。

谢琅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回答她先前的话:“有区别。”

“七年前你嫁给我后丢掉了漠北的一切,有样学样的跟着京中妇人学,变得一点儿也不像你。我从未问过你为何要改变,也从未仔细想过为何后来的你与当年漠北初见时的你判若两人。我以前想着,高门主母练刀习武不合常理,你进京以后改了也正常。”他想着姜舒窈和谢珣,自嘲一笑,“但整日下厨合常理吗?开市肆、开小吃街合常理吗?”

“若我当年能问一问你,或是你能对我说一句你心中所想,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周氏不答,谢琅便站在马前等。

她久久不开口,谢琅便明白了答案。他点点头,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所以我今日来问你。你想回漠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