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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君桐侧头看见,这才知道他刚才非要走船头的原因。

原来这人不会凫水啊。

她嘴上骂着秦玦不正常,其实自己也不太正常,这个时候了还在幸灾乐祸地吐槽。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捞他一把时,一块木板从面前浮了起来,紧接着一只惨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木板。

哗啦——

湿漉漉的秦玦冒出了头,墨发黏在白瓷色面颊上,唇红齿白,唇色比刚才沾上的血迹还要鲜亮几分,活像个妖物。

他不痛不痒地说了句:“这个时候就不抓我了?”

任穆君桐脑回路再怎么崎岖,也想不到他一张口会说这么一句,真是噎得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没办法,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逃命要紧,她拽住木板一头,带着秦玦往外游。

一口气游出危险范围以外后,穆君桐渐渐放慢速度,浮在水面上调息。

回头一看,秦玦把头趴在木板上,紧闭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穆君桐推推木板的角,试图把他戳醒。

他仍旧不动。

两人浮在水面上不动,妖冶的血丝慢慢透出来,穆君桐这才发现秦玦背后受了伤,估计是刚才被炸的。

算起来他一路上受的伤可谓五花八门,随便一个给穆君桐,都有她好受的,秦玦居然仍有活着,可真是奇迹了。

正在她感叹时,秦玦忽然睁眼,防备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冷漠而麻木。

穆君桐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你这是什么反应?”

秦玦眨了眨眼,比以往要迟钝些许,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一样,不自觉松懈了几分,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可以不救我。”

穆君桐嗤笑一声:“你真觉得自己命硬是吧?”

其实在发现秦玦偷偷下船时,就意味着两人应该撕破脸了。可是这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搅得穆君桐情绪不定,蓄起来的火气频繁被打断,眼下终于等到了时候。

秦玦从不相信穆君桐是好心救他,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各取所需,没有谁欠谁的道理,比如现在,穆君桐抓住了他,想要换取利禄地位轻而易举。

只是她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这让他极其迷惑,一想到这个,太阳穴就不停地跳动,头痛欲裂,连背后的伤势也在头疼的对比下变得麻木。

眩晕袭来,他的血液里泛起鼓噪的戾气,咬字变得模糊:“你想要什么?”

穆君桐突然靠近他。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没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惹了她,就要挨打,挨打还不够解气,那就一直发泄到解气为止。

所以她冷笑一声,将木板压下。

没有借力,秦玦毫无准备,顺着木板往下滑,下半张脸很快沉入水里,河水涌进鼻腔,让他本就痛苦的肺部更加痛苦。

他的力气已然被耗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眼见着要沉入黑黢黢的河底时,一只手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从水里拎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秦玦被冷水一激,暂时从郁燥晕眩的状态中抽离。

穆君桐捏着他的下颔,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语气不再柔和,比两人初见时还要冰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这种姿势可谓屈辱。

秦玦睁眼,黑白分明的眼球泛起猩红的血丝,眼神阴鸷又狠戾。

她靠得很近,让他不知为何想到了初见那日,当时的他多想她能再靠近一点,让他能够看清杀他的人的脸。

河面有风挂过,带着大火散布的热气,吹落秦玦眼睫上的水珠。

他从恍惚的回忆中醒过来。

穆君桐好整以暇地笑道:“不要这么看着我。”她捏住他下颔的手用力,将他泛青的肌肤硬生生捏出一丝嫣红,“你骗我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这个下场。我不能说待你不薄,但最起码救了你的命,把你带离追杀圈,给你吃药治病,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秦玦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轻微的遮瞳让他的眼神看上去专注又阴冷。

水滴慢慢滑落至他眼睑,顺着睫毛低下,他连本能地眨眼或是睫毛颤动而没有,依旧专注地看着他,像一只锁定猎物的蛇。

“我本可以挖了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或是让你高热烧成个傻子,但我都没有。”

一动不动的秦玦却忽然眨了下眼,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眉眼散出秾丽的光彩。

“那不是因为你要遵从那套可笑的法则吗?”他突然开口,语气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透出不同于年龄的冷静。

可笑不可笑,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的她才终于与“真正的秦玦”对话。

他确实很擅长看透人心,穆君桐此时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她捏着他下颔的手微微松懈,手指在他肌肤上留下森白的指印。

她讨厌极了他这种成竹于胸、平静到麻木的模样,于是她不怒反笑,轻飘飘地说:“你就这么确信我是因为要遵守规则所以忍耐,而不是……或许我也存有一丝恻隐之心呢?”

最后几个字她念得很轻,却让秦玦脸上虚伪的轻笑瞬时散去。

他眉眼的光彩瞬时褪去,眼神剜过,又像是抚摸过她的眉眼。

对上她认真的神色,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