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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君桐不能反驳,也不能回答,牙关紧咬,胸膛起伏着,半晌才道:“不杀你,我也能将你如鬣狗般拴着,弄瞎你的眼,打断你的腿,让你求死不能。”

秦玦仔细地听着,辨别出她话语里恨意带来的几分真意后,突然就笑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笑过,眉眼舒展,连肩膀都在抖动。

笑完了,他用清朗的声音回答道:“好啊。”

疯子。神经病。

穆君桐被狠狠噎了一下,一口气吊在喉间,下不去也出不来。

她不想再同秦玦多说一个字,转身回屋,坐在木板上闭目养神。

秦玦没跟进来,而是站在门口问:“所以是停在此地整歇一番吗?”竟然又回到了刚才那个问题,看上去像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仿佛前一刻两人之间并未剑拔弩张过。

穆君桐难以置信地侧头看他:“你在想什么,你莫非真打算和我和和睦睦地一起生活?”光是说出口她都要笑出声了。

见她搭话,秦玦便走了过来:“我说过我要安分跟着你,你为何总不信我?”

穆君桐实在受不了了,反正他们也不差这一次撕破脸。她质问道:“安分?你是说将我算计一番,狠狠激怒,然后帮我处决了那三人的性命?”

他不答反问:“那些人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从相识到现在,这是他头一回同穆君桐说这么多话。

他走过来,单膝跪地,蹲在穆君桐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你根本不了解这些人,你自认秉持着你所谓的善念,行走于朗朗大道,却不知道世上本无公允,何谈朗朗?”

他明明语调缓慢,穆君桐却觉得咄咄逼人。他问:“这一路行来,你可曾见过一个同你一样的善人?那个贪生的短命鬼、形容作呕的水匪、愚笨可笑的兵差……哪一个正眼瞧过你,只因为你是女人,他们就觉得你可以任人宰割,你明明看见了、听见了,却要压下不忿。”

穆君桐直视着他的眼,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一字一句道:“是,我是不忿,但这不意味着我可以轻易地对别人生杀予夺。”

这无疑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石块,秦玦不再多言,而是忽然斩钉截铁地宣判道:“可是,你本就想杀了那三个匪徒。”

穆君桐本想矢口否认,但一对上他那似能看透人心的双眸,焦躁的心瞬时坠入冰窟。

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真相呼之欲出,灼得她皮肤生疼。

她无法否认。

穆君桐垂下眸,忽然笑了,觉得这么虚与委蛇好没意思。

他们想要奸/杀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正当防卫,她完全可以动手,但既然时空规则如此,她便不会触犯,若是掀起了蝴蝶效应,带给这个时空巨大的波动,这不是她一人能承担下来的罪责。

两人撕破脸,却无端让彼此之间萦绕起了一层隐秘的接近。

穆君桐坦然承认道:“是。但如果不是你将我激怒,我不会愤恨到极致,被夺走理智。”

比起穆君桐来说,秦玦显得过于平静了,他扬眉:“你是说,我不该救你?”

“救”这个字眼听着可太刺耳了,以往都是穆君桐用来羞辱秦玦的。

她抬头冷眼瞧他。

迎着她的视线,秦玦蹙眉,过了几秒,忽然问:“你是认为我故意来迟?”

当然也不是,穆君桐说不清,她本就没指望秦玦救她,所以如今这个局面实在不在她预料之中,她有一种无能的耻辱感。

秦玦明明足够聪慧,明白穆君桐指的是什么,他却避而不答,解释道:“我虽与蛊虫、草药作伴长大,但我也不是百毒不侵,所以我要等到恢复八成力气时,才有把握对付他们。”他像一个精明的商人,为穆君桐售卖他万无一失的计划,“我没有武器,只能来你这里取刀了。取刀之时我的力气还未全部恢复,所以我选择等一等,从背后突袭。”

合情合理至极,每一个关节都卡得极其精准。

刚好水匪暴怒欲侮辱她,出去拉来同伙,留给他取刀的时间,然后他一言不发离开,让她彻底被情绪占据身心,又赶到水匪即将动手的前一刻动刀。

一步行错,全盘皆输。

穆君桐无法断言他是将她的情绪算计到位,逼得她泄出杀念,还是刚好遇到了个机会,顺水推舟。

这个机会还得来的万无一失,如有神助。

她审视着他的面容,姿容靡丽,神情无波无澜,有时候看着甚至美得没有活气,让人毛骨悚然。

就比如此刻,她觉得秦玦真的有些可怕。

“我总觉得……”她开口,秦玦神情微动,颔首来听,却听她后半句道,“我完完全全不认识你。”

哪怕读了他的资料,了解了他一生轨迹,相处了这么久,她仍旧不认识这个人。

秦玦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绽放出一个精心演练过的乖巧笑容:“姐姐,来日方长。”

她移开目光,不想看他。

屋内陷入沉默。

穆君桐不想在这个充满血味的房间多呆,忽然起身:“下船。”

她站得太急,一时眩晕,差点没站稳。

秦玦揽住她:“我背你吧。”

穆君桐本想拒绝,但想了想,合该他伺候自己一会儿,不是要装怪讨巧吗,那就看看能装到什么地步。

她嗤笑一声:“好啊,看你能背着走多远。”

秦玦对她的讥讽恍若未闻,将她背起,出乎意料,他背得很轻松,脚步也走得很稳。

穆君桐趴在他背上,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前日还是她背着秦玦在乡野密林里行走,今日就换了位置。再往前,便是救他火海时。这一路真是不得安生,总有一个受伤无力无法行走。

她实在是累了,身子随着秦玦的步伐有节奏的摇晃,脑子里纷杂的念头慢慢消散,渐渐合起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了秦玦的声音。

“你自以为的善良正义,无非是别人驯化你的行事戒律。你其实也恨对不对?”

有人幽幽地在耳边叹息:“穆君桐,我们其实……是同类人啊。”

就算不是那也无所谓,因为总会变成同类人的。

毕竟,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上夹子,所以要推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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