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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玦愣怔了一瞬,视线落到侦测仪上,等了三秒,见到侦测仪真的没什么反应,他无声地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好。”

他笑得如此真情意切,像得了糖果的孩童,靡丽眉眼中映着烛火,似绮丽霞光,勾出几分暖融融的柔和。

穆君桐也对他扯了扯嘴角,作出笑的模样。

她的拇指颤抖了一下,很快握紧,掩盖住异样。

秦玦不懂这些,只以为侦测仪是明镜,能准确照出人的心头想法,却不知道侦测仪只是个工具罢了,在她拿回来的时候,就顺手一摸关掉了能量。

所以无论她答什么,侦测仪都不会有反应。

她自然是要走的,按照时空局上次送来的消息,时空线已逐渐稳定,时空入侵者不能久留,一有机会,她必须离开。

或许她还会回来,就跟从前执行任务一般,等到时空线再次崩塌,传输到准确无误的时空节点,消灭长大成人的暴君。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此时此刻,两人还能继续维持表面的平和,相安无事地生活一段时间。

秦玦不知她关了侦测仪,说的是假话。

穆君桐也没有意识到,对于秦玦这种人来说,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作恶”。

……

暗室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被忽然照进来的光线刺激到,痛苦地别开头。

秦玦慢慢走过去,点燃墙上的火把,在她对面坐下。

不吃不喝大半个月,大巫仍然生气十足,只是在没光没声音的地方困了那么久,脸上稍显疲惫。

秦玦沉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大巫自己受不了了,先行开口:“怎么,以为我熬不住?”

或许是预料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她看上去有些松散,也有些茫然,眉眼间的皱纹少了几分锐利,对秦玦道:“这可是万蛊之王,就算我死了,它也能维持我□□不腐,状若安眠。”

秦玦蹙起眉头,有些惊讶,但并未显出贪恋的神色。

他想要得到蛊虫,也只是因为亲母曾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念叨,若不得到蛊虫,郢巫必成大祸,将是他一生之敌。

如今抓到了老宗祝,他便显得兴致缺缺。她虽有一身本领,也不过是个等死的寻常人。

他仍旧盯着她不说话。

这么多年未打过照面,明明眉眼间依旧存着幼时和女公子的影子,可大巫看着秦玦,总觉得他如此陌生,以至于他不说话时,她竟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巫,通天地,晓阴阳。这种与生俱来的玄妙感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机正在逝去,同生机一起逝去的,还有握不住的一身本领。

她正在被天机抛弃,被神割舍。

凭什么眼前的人却能交运?

她盯着秦玦,陡生恨意:“我是不会给你蛊虫。我死,谁也别想得到。”

秦玦乜了她一眼,不解她为什么这般愤恨,他眉眼冷淡:“那就别给吧。”

这种轻视的态度彻底惹恼了老宗祝,她试图扑上来抓打秦玦,却被铁链牢牢桎梏住。

摔打的哐当声让她显出可悲的落魄。

她喘着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玦,狰狞地道:“我们都是被诅咒的人,只是报应还没有轮到你。”

秦玦并不恼,依旧坐着,闻言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像在烦恼她打断自己思路。

她更愤怒了,胸腔肺腑都被怒火烧灼,铁链撞击墙面发出脆响,皮肉被磨开,凝滞的血液慢慢溢出,她的眼球慢慢变得灰白。

她“看”着秦玦,忽然笑了,牙齿沾满了黑血。

她终于透过他的凡胎□□看到了模糊的未来,嘲笑着道:“不容于世的怪物,被人渡了口.活气,便以为自己肩头长出了长明灯,长出了脊梁骨……”

秦玦神色怫然变色。大巫这是恨到了以命为祭窥探他的未来,这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他杀意乍起。

他笑出了声,眸光中翻滚着阴鸷:“我看你还是太安逸了,应当打断你的脊梁骨,让你死前活在自己的脏污里才好。”

老宗祝听而不闻,昏暗灯火中,她身上的癫狂慢慢减弱,慢慢滑坐到地面,神情变得柔和,竟透出了通达天地的怜悯,浑似换了个人一般,语气轻柔的对秦玦道:“还有这颗心……这么多人想得到这颗真心,可那个轻而易举能得到这颗心的人,却会对它弃如敝履。”

这一瞬,不知看到了什么,或许是曾经癫狂的皇后,或许是难以逃脱的命,她的语气显得如此哀伤。

滑天下之大稽。

她用词含糊,秦玦大概能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对她话中之意鄙夷不屑,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太好笑了,以至于他真的笑了出来。他天生很难体会到情绪,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的笑声刺耳,大巫却像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劝慰地摇摇头:“等你开始怕了,你就懂了。贪、嗔、痴,三垢烧心,终是爱别离,求不得。”

被这种悲悯的眼神穿透,秦玦不由得浑身一僵,阴鸷地看着她,牙根紧咬。

害怕?他当然害怕过。

但……那只不过是不甘,是恨,是濒死前的贪恋,与任何人都无关。

他是如此自视甚高,以至于心头有困惑,却将之忽视。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如同他现在享受有人陪伴的虚伪平和,他就要确定穆君桐不会离开。哪怕她本事通天,身后之人高深莫测,只要活着,自己就能把他们找出来。

而她就如同她的姓名,是发荣滋长的桐树,是时刻向阳的生命,万万不会面对死亡。

他咬着牙,翻滚的阴鸷渐渐平息。

他看向老宗祝透出灰白面色的脸,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