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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如果没学好,还能找借口说自己不想学。

苏虞已经对着蜡烛坐在昨天的位置上翻她的《大学》,哼哼着说,“要不是这个月的月钱早没了,我可至于起这么早。”

苏婉轻声跟吴嘉悦讲,“我们本来是有银钱的,五十两呢,但是都用来买消息了。”

“什么消息?”吴嘉悦疑惑,“值这么多银子?”

难不成是皇宫秘辛?

苏婉看着吴嘉悦,“买阿柚当你夫子的消息。”

吴嘉悦,“……”

吴嘉悦嘴巴张开吸了口气,难以置信,“你们是不是傻子吗,被人骗了吧,这消息值五十两?那我要是随便说点什么出去,岂不是能靠这个发家致富?”

她问,“谁家这么贪心,敢这么卖消息?”

三人齐声道:“你家。”

哦,那没事了。

吴嘉悦抬手摸摸鼻子,“也就市场价吧。”

她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好家伙,府里竟然有下人一条消息卖五十两!这可了得。

也就苏白苏这三人傻,问的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若是碰到有心之人,吴府被人这么窥探,可就险了。

吴嘉悦语气随意,“回头给你们要回来,既然银钱有了,能走了吧?”

三人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缺笑嘻嘻坐下。苏虞举着书给她看,“那可不能走,来都来了,就是睡也得睡这桌上我才安心。”

苏婉点头附和,“到时候阿柚来了,看见我们都在,会很高兴。”

白妔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补觉,“我赞同。”

吴嘉悦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会有这种人,脸皮这么厚!

可她们三人已经开始半真半假的翻书,吴嘉悦莫名有压力。她本来都回屋里准备补个觉,可一闭上眼睛就是苏虞念书的样子,怎么都睡不着。

吴嘉悦烦躁地坐起来,将枕头扔向床尾,“真她爹的绝了!”

她竟然怕苏虞那个蠢货偷偷努力然后超过她,先她一步考上举人,那到时候她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这可不行。

她们看书,她也得看!

吴嘉悦主动起床换上衣服,去书房跟三人比着读书。

四人坐在一起就像四个刚拜师入学的小孩一样,比着谁声音大,争取在夫子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虽说有些幼稚,但还挺有成效,至少连白妔都背进去不少东西。她踩着凳子挽着袖子,拿出骰桌上的气势,大声跟对面的吴嘉悦嚷嚷,“你可知‘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是什么意思?”

吴嘉悦翘着腿抬起下巴,将手里书砸在桌面上,抖着脚尖嗤笑,“让奶奶我再教你一遍……”

下人过来喊吴嘉悦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们这氛围,如果不是因为手里拿的是《大学》,下人都以为她们四个围在一起偷偷打叶子牌呢。

“大小姐,大人回府了,让您过去一趟。”下人站在书房门口。

四人念书声停下来,苏白苏三人看向吴嘉悦。

虽说都是十几岁的人,但在别人府上听见别人大人喊孩子,多少有点不自在。

苏虞用书遮着半张脸,小声问白妔跟苏婉,“咱们是不是得去跟吴大人问声好?”

不然多少显得没有礼数。虽说三人是小门小户出身,也没想要巴结吴大人,可现在她们就在吴府,既然碰上了吴大人在家,要是不过去问声好,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白妔点头,“也是,要不一起过去?问声好就回来。”

三人点头。

本来只叫了吴嘉悦一人,现在去了四个。

到书房门口,下人为难地看着其余三人,“那您三位先等等?”

吴嘉悦也说,“我先进去跟我娘说一声你们再过去。”

吴嘉悦抬脚进书房,心里还挺高兴,这可是她头回天没亮就主动起来读书,并且真的小有进步。

而且她还发现府里有下人私底下偷偷收银子往外卖吴府的消息,这可是大事。

吴嘉悦满心欢喜跟倾诉欲,都败给吴大人严厉地一声呵斥,“跪下!”

吴嘉悦愣在原地,茫然又疑惑,“娘?”

她最近可老实了,什么错都没犯。但顶着吴大人难看的脸色,吴嘉悦把头低下,撩起衣摆缓慢跪下来。

她头低着,搭在腿面上的手缓慢攥紧,目光没什么焦距地看着面前的石板地面,哑声问,“娘,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还好意思说?

吴大人伸手摸向桌上的砚台,手都搭上去了又生生移开,拿了本空白折子,砸在吴嘉悦面前,“混账东西,你可真是长能耐了。”

吴大人气得不行,食指虚点着吴嘉悦问,“你是不是背着我跟长皇子有来往?”

否则很难解释长皇子为何无缘无故赏赐给吴嘉悦一方砚台。

吴嘉悦一愣,抬头说,“我没有。”

她是无能是无用,是比不上二妹,可她怎么会背着母亲跟长皇子往来。她们家可是坚定的皇女党,拥护的是皇上,她是没用,但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吴嘉悦一直都想表现给她娘看看,她也是吴家的一份子,虽说总是没成功,可不代表她会背叛吴家。

“那你跟我说说长皇子为何夸你?”吴思圆指着那方砚台,脸上的肥肉都因为动怒跟着颤动,“还赏了你这么个玩意。”

她拍着桌面,“你可知道,就因为这个砚台,坏了我多少事!动摇了多少人跟随我的决心!”

吴嘉悦怔怔地看着砚台,也是疑惑,同时心头又有股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喜情绪,“长皇子夸我?”

“对,长皇子听谭柚那个蠢货说,说你最近很有长进,只要坚持下去定能考上举人。”吴大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看向跪在地上的吴嘉悦,“就你,我是你娘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吗?”

“你说说我给你请了多少夫子,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学进去过?”吴大人满脸恨铁不成钢,“现在谭柚说你有长进,是哄谁呢,别说我,就是你自己信吗?”

吴大人还在说,“我都没指望你有什么成就,咱吴家也没指望将来能靠你,但你怎么就不能跟你二妹学——”

吴嘉悦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她听到这儿猛地抬头,头回大声反驳,“为什么我就不能有成就?”

她看着自己坐在书案后面的母亲,问出心里话,“我怎么就不能有成就?我怎么就不能被人夸奖了?”

“谭柚她说错了吗,我昨天背书就是比苏虞聪明,她们都……都夸我,怎么到您这儿我的进步就是过错了?”

吴嘉悦说到中途哽咽了一下,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才继续说下去,“我本来很喜欢二妹,但现在我们姐妹俩关系闹僵,就是因为您处处偏心,只能看见二妹的好。”

她反手指着自己,“我是废物,是蠢货,我不配生在吴家行了吧!”

吴嘉悦心头积攒已久的怨气,在今天终于爆发。她一向都是忍受母亲的斥责跟贬低,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不行。

可这两天,她分明努力了,也表现的没有那么差。刚才进书房前,吴嘉悦心头的那份轻盈期待跟满心欢喜是前十几年都没有过的。

她以为自己进步了,甚至还处处为吴家着想,这回好歹能得到母亲一声称赞,结果,劈头盖脸下来的是呵斥跟指责。

谭柚说错了吗?为什么谭柚跟长皇子都能夸她,她母亲就不能?

“人莫知其子之恶”这句话在她娘身上从未体现过,或者没在她身上体现过,她娘倒是挺器重她二妹的,而她在她娘眼里浑身都是缺点跟不足。

她就这么不堪吗?

吴嘉悦眼泪就这么流下来,视线模糊地看着她娘气得从桌子后面起来要打她。

她倔强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地问,“您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我爹生下我的时候,您没掐死我,这才留我在世上丢人现眼?”

“你个混账东西,我就教你这么跟我顶嘴的?”吴大人胸膛剧烈起伏,心头被吴嘉悦说的是又难受又生气,抬手就要抽吴嘉悦的脸。

她这么严厉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吴嘉悦好。

吴嘉悦身为吴府嫡长女,自己对她严厉些不是应该的吗?就她那点小进步,自己要是再夸两句,她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

带风的巴掌朝自己而来,吴嘉悦咬紧牙闭上眼睛,只有嘴唇委屈地发抖,但心里却半点不后悔,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感。

她觉得今天肯定要挨打,直到那巴掌被迫停在脸边几寸远。

吴嘉悦心脏缩成一团,迟疑着睁开眼睛,眼皮子都在颤动,就怕刚抬头迎面而来的就是重重一巴掌。

她缩着肩膀看过去,就见扇向自己的那只手被人拦住。

谭柚站在吴嘉悦身边,伸手握住吴大人的手腕,分毫不让,皱眉询问,“吴大人,有什么事是言语解决不了,需要动手解决的?”

吴嘉悦视线缓慢往上仰头看谭柚,谭柚脚步越过她膝盖半步远,就这么挡住她半个身子,腰背挺直,一副保护的姿态。

吴嘉悦怎么都没想到,谭柚会站出来保护她,像师长维护学生一样,坚定地站在她面前,无惧吴大学士的官威。

吴嘉悦刚才强撑着的那口气散去,脊背一弯往后跌坐在脚上,偏头将脸埋进肩膀衣服里,险些没忍住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