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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气只是微凉,大家穿的都不算多,尤其是陈芙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外袍里面只穿了件单裤。

花青戒尺抽下去,在场所有人头皮都是一紧,随后左腿腿弯隐隐作痛。

太响了。

陈芙痛的闷哼,阴翳的眸子扫向花青。

花青回瞪过去,抬手又抽一下,险些将陈芙直接打跪下。

见陈芙不敢再乱来,同时她带来的三人赶紧过来将她护住,花青这才收手。

她戒尺轻轻敲着掌心,眼神又凶又沉地环视一圈,“不敬师长,便是这个下场。若是日后谁对我家主子说一句重话,本助教腿给她敲断!”

助教?!

众学生们立马用布包遮住脸,不敢跟花青凶悍的视线对上。

每一个博士都能带一个助教,或帮忙整理文书资料,或是帮忙管教学生。

花青便是谭柚的助教。

花青威慑了一圈后,颠颠地走到谭柚面前,恭敬地将戒尺双手捧着递给谭柚,“我就说拿着有备无患嘛。”

其实这东西一开始是为吴嘉悦准备的,谁知道吴嘉悦没用上,今天倒是便宜了陈芙。

谭柚身为博士不好对学生大打出手,但花青可以,所以两戒尺敲下去,陈芙走的时候腿都是一瘸一瘸的。

陈芙手臂搭在同伴身上,鹰一样阴厉的眸子盯着谭柚,随后扭头离开。

谭柚看都没看陈芙,更没拿戒尺,只是抬脚走到吴嘉悦身边,撩起衣摆蹲下,葱白般修长的手指搭在吴嘉悦的腕子上。

“本来学医术是为了你师公,”谭柚垂眸睨吴嘉悦,缓慢收回手,微微叹气,“今天全用在你们身上了。”

她学东西从来不是浅尝辄止,她若是对一件事情有趣,不仅会深入学习把它学明白学透彻,还会连带着对跟它有关联的事情一并学了。

比如习武,比如教书,比如医术。

苏虞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走过来蹲在吴嘉悦身边,用扇柄轻轻戳了戳吴嘉悦的大腿,问谭柚,“是不是没救了?”

她道:“不如就地埋了吧。”

吴嘉悦瞪苏虞,苏虞展开扇面轻轻扇,眼里带笑。

苏虞最会看谭柚脸色,这会儿见谭柚面色恢复温和,便知道吴嘉悦受的都是外伤,看着惨,但其实涂点药养两天就好。

谭柚闻言,小臂搭在膝盖上,侧眸看向苏虞。

“我可没做错事情。”苏虞乖巧认怂,眼睛却不敢跟谭柚对视,明显心虚。

“你再想想。”谭柚看她,声音温和,但透着危险。

苏婉走过来,语气很是不赞同,“阿姐明明看见我跟阿柚了,为何还要激怒陈芙?如果阿柚晚一点,你有多凶险你知道吗?”

陈芙是不敢下死手打吴嘉悦,毕竟今天只是试探吴嘉悦在吴思圆心中的地位,但陈芙敢打苏虞。

陈芙朝苏虞挥拳的时候满脸凶相,目露杀气,很明显是被激怒了。她拳头没个轻重,重怒之下可能会把苏虞打出个好歹。

刚才苏虞完全可以拉开跟陈芙的距离,不把自己送入险境,稳稳地拖到谭柚过来,但她还是挥拳朝陈芙打过去。

打的还是脸。

小心思被人看的清清楚楚,苏虞缓慢地展开扇子,两手捏着两边扇骨,将脸偷偷遮上。

她人藏在扇子后面,低声说,“心里堵着口气,在看见阿柚的时候,没忍住上头了。”

谭柚不在,苏虞会费力周旋,小心行事。但谭柚出现的那一瞬间,苏虞就跟看见护短家长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怕了。

陈芙打吴嘉悦,她们几个心里都有气,苏虞也是没忍住,用力朝陈芙的脸捶了一拳,算是给吴嘉悦出口恶气。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苏虞就要打陈芙的脸。

苏虞也是在陈芙的拳头挥到脸上的时候才开始后怕,但心里半点不后悔。

她就是不爽,就是想揍那憋货!

若不是打不过,她都想把陈芙摁在地上,让她跪下跟吴嘉悦道歉!

吴嘉悦看向谭柚,企图帮苏虞求情,“夫子……”

苏虞做事是不够理性,太过于冒险了,完全拿自己在赌,但都是为了她。

谭柚微微拧眉,朝苏虞抬手。

苏虞耸肩缩脑袋,把眼睛闭上。

她以为谭柚会收拾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因为她刚才的举动,的确连谭柚都吓到了。

但——

想象中的力道并没有落下。

“是有些胡闹,”谭柚将掌心搭在苏虞脑袋上,却只是轻轻揉了一把她额前跑乱的碎发,温声安抚道:“但是我在,便没事。”

苏虞微微一怔,心脏收紧,眼眶不受控制的发胀发热。

谭柚就是那种,小事也许会说落你两句,但是遇到大事绝对会先护短的类型。苏虞知道自己犯险的时候,其实谭柚也慌。

她怕没护住她学生。

但谭柚就这般高高拿起,然后轻轻放下,甚至还反过来先安抚她,就怕她以后遇事会因为今天被训斥而畏手畏脚,所以先给她底气,然后再细说此事的凶险性。

苏虞抬手揉了揉鼻尖,深呼吸把情绪压下去,转移话题道:“那吴嘉悦怎么办?要不就让她在这儿躺着吧。”

吴嘉悦想踢苏虞,但就是抬不起腿。

这么半天,太学院的负责人总算是过来了,她先是遣散围观的学生,然后让人把吴嘉悦抬去院内医馆医治,“院里有两位御医在,谭博士放心便是。”

负责人姓白,领副掌院一职。

她朝谭柚拱手,说道:“今天这事不少学生都看着呢,您放心,太学院会秉公处理,半点不会包庇。”

跨学院斗殴,且把文生打伤,肯定是要被退学的。

至于跟着陈芙作威作福的那三人,会记学分处置,暂且留院观察后续表现。

而主要动手的陈芙还能不能参加明年开春后的武试选拔,被不被剥夺武试考试资格,这个就需要上面来定夺了。

武试对于武生来说,相当于文试对于文生一样重要。

若是没了这条捷径,陈芙后半生如果赶不上战事,那便是毁了。

谭柚心里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没再步步紧逼。

谭柚跟吴嘉悦说,“你先去医治,等我安顿好她们就去看你。”

吴嘉悦手搭在胸口上,语气还算轻松,“夫子放心,我没什么大事。”

除去刚开始陈芙用石头砸她那次措不及防生生挨了一下,后面再挨打,吴嘉悦就有意避开要紧的地方。

等吴嘉悦被人放在木板上抬走,谭柚才带苏虞苏婉跟白妔继续去办入学手续。

属于她管的事情就到这儿了,剩下的,便需要太学院掌院去头疼。

太学院掌院何止头疼,她头都要炸了。

掌院今年将近六十岁,头发花白,人却精神,一双眼睛精神奕奕,里面没有半分浑浊糊涂。

她当掌院多年,虽不出太学院,但能将朝中局势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因为能看透,所以才觉得此事难办。

陈芙肯定是要从太学院除名的,她若是不罚,日后有人跟她有学有样肆意伤人,太学院还有没有威严跟纪律了?

而且陈芙如果不除名,谭博士那里交不了差,毕竟吴嘉悦还在床上躺着呢。

尤其是吴府吴大人的态度暧昧,让人摸不透她到底想不想管这事。

掌院犹豫再三,最后让人分别朝吴府跟陈府送帖子,理由是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情,需要见见家长。

等看清吴思圆的态度,掌院再做决定。

吴府——

吴思圆收到帖子的时候,脸色都是紫的。

“陈狗,这个老畜生!”吴思圆将手边茶盏砸在地上,整个人气的发抖,捏着帖子的另只手都是颤的。

老东西教出来的小东西,都该去死。

“当年死在战场上的,为何不是她陈家!赵家满门忠烈英勇杀敌,她家贪生怕死全族窝囊!”吴思圆咬牙切齿,下颚紧绷,脸上的肥肉下沉,脸色很是难看。

“对外没点本事,对内倒是作威作福,我当初就该在她们外出剿匪时,弄死她们!”

也省的今天让那陈家成为对付她的一枚棋子!

吴府下人也是生气,这么多年,吴大人打女儿,除了上次那必须打的二十板子之外,从没下过重手。

而今天陈芙下的不是重手,是死手。

“大人,要不要找人针对一下陈侯?”

吴思圆握着椅子扶手缓慢坐下,“你以为我不想?我现在恨不得提刀活剐了她!”

“但我不能。”

吴思圆将帖子掷在桌上,“这便是原因。”

掌院看得太清楚了,否则不会送帖子过来。

“上头等着看我的反应呢,我若是这时候动手替悦儿出气,之前所有的戏都白做了。”

她那天还以为陈侯是用来对付谭柚的,结果,是用来对付她的。

好手段,真是天下最好最棒的手段。

吴思圆到底是气啊,又气又恨,咬牙硬忍了几个瞬息,还是没忍住抬手将手边的茶几掀了,咬紧牙,声音都是颤的,“无能,无能啊。”

“手段就用在这里,用在试探我身上,用来内讧!她真有本事,她赢,她靠什么赢?”

“她就不配赢!”

吴府下人知道自家大人说的是谁,但装作没听见,甚至朝门外看了两眼,生怕隔墙有耳。

“那咱们去太学院吗?”下人问,“可需要我备车?”

吴思圆想去,但手指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好一会儿才说,“不能去。”

“就说‘都是孩子们闹着玩,不要紧,掌院看着处理就是,且那吴嘉悦自己有本事,她惹的祸就让她自己去平’”,吴思圆往后仰躺在椅背上,像是被抽去精气神,颓然疲惫很多,哑声道:“就这么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