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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清突然话锋一转,“别搞这些虚的,等钱灿灿生龙活虎起来千万别忘记告诉她我来过,让她看在这份情义上表示表示。”

钱焕焕眼尾抽动,原本那点伤感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她伸手一指屋脊,“快回去吧。”

没有丝毫挽留。

等看不见两人背影了,钱焕焕才松了口气,抬脚进屋。

云执跟时清回去后重新洗漱躺下,云执头枕着双手看向时清的方向,心情不错。

“原来你对我的医术还是比较认可的啊。”

时清剪短灯芯,反问他,“你以为呢?”

云执被问的耳廓微热,轻声嘀咕,“我以为你不信我。”

时清明日还要早朝,几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云执借着微弱的灯笼光亮,看着自己放在床内侧的包袱,心头犹豫。

时清讨要欠银的任务已经结束,按理说他也应该启程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跟被绑着根丝线一样,另一头就拴在时清身上,被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拉扯牵动,根本不舍得离开。

云执手伸向那包袱,还没摸着就又迅速收了回来。

罢了罢了,钱灿灿现在还昏迷着,他这时候走对时清打击多大啊,还是等钱灿灿没事后他再离开,才比较安心。

给自己找完借口,云执终于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觉。

他已经好些时日没梦见柳月铭了,许是睡前想着离开,今夜倒是难得梦见他。

依旧是上次那个悬崖边,他提出护送柳月铭去他想去的地方,柳月铭却突然提出对云家比较感兴趣。

云执本能的拒绝,一是父母从来不接待外客,二是他都没带时清回去过呢,带柳月铭回去算怎么回事?

[柳月铭茫然了一瞬,“时清?”

怎么又是这个人。

云执有些羞涩,局促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颈,“不提这个了,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我便宜些护送你过去。”

柳月铭也没坚持,笑着跟云执一起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云执多心,柳月铭定的目的地没变,依旧是去洛阳看牡丹,但是路上总是在试探问一些跟云家具体位置有关的事情。

比如,“这种花草,蜀地不常见,云兄弟你可曾见过?”

“这种糕点,云兄弟猜猜是哪里的特产?”

“云兄弟家里若是过年过节都吃些什么?”

云执本来不想怀疑朋友,毕竟这人是自己闯荡江湖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人,是引他入江湖的大哥,算是他江湖梦中的知己。

非但不会劝他说江湖有什么好玩的,反而会带着他去游玩。

云执犹豫了一瞬,还是问,“柳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执这句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知道柳月铭为什么一直被人追杀。

他之前说过跟家里有关,但具体如何有关却是没说。

如今柳月铭好奇他家里的事情,那自己多问两句也没什么问题。

就算是朋友也得礼尚往来,不能总说他自己的事情。

谁成想柳月铭却是脸色一僵,抬眸看向云执,“云兄弟怎么又问起这么问题了?”]

云执皱眉从梦中醒来。

时清困倦的刚穿完官服抱上账簿,余光瞥见光亮映衬下屏风那边的云执坐了起来,疑惑的问他,“吵醒你了?”

时清不想上班,为什么“半个月的假期”过的这么快?

她醒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才“放假讨债”的错觉。

“我已经很轻手轻脚了。”

时清绕过屏风看云执。

云执摇头,“做了个梦而已。”

“你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做梦了吗?”时清疑惑。

以前云执梦到江湖上的事情没人说,总是忍不住跟她分享。

后来春猎后到现在,他都好久没提过做梦的事情了。

时清偶尔想起来问两句,云执却总是红着耳垂支支吾吾的转移话题。

谁知道今天竟主动跟她说做梦了。

云执眸光闪烁,心里很虚。

之前总是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都跟时清有关,云执说不出口。

他含糊着躺下来背对着时清,被子一扯盖过头顶,“等你回来再说,我睡个回笼觉。”

外头蜜合已经在催促,时清没办法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

时鞠倒是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看她坐进来,便示意她毯子就放在旁边,有需要自己拿。

“娘,你听说钱府的事情了吗?”时清抖开毯子盖在身上。

时鞠“嗯”了一声。

时清看她,时鞠垂眸看着手里的书,解释说,“不过是皇上的意思罢了。”

时鞠说的是钱家被人修剪枝叶的事情。

长皇子虽有权力,但不应该这么大,所以背后应该是有皇上默许的授意才对。

孙家倒了,皇上不可能允许钱家一支独大,正好借长皇子的手帮忙修剪一下。

而钱灿灿不过是根导火索,加速了这件事情的进程而已。

时清叹息,“钱灿灿好不容易才坚定了自己的路。”

她不过就是不想做按部就班的提线人偶而已。

人应该活自己的,有多种选择跟可能,而不是按着所谓正确的路走。

时鞠没多说什么。

两人下车时,好巧不巧的又碰见钱母跟钱焕焕。

天色未明,灯笼光线下能看见钱焕焕有些疲惫的神色,应该是一夜没睡。

时鞠和钱母行礼客套。

跟上次见面不同,这次钱母带的不是钱灿灿而是钱焕焕,介绍女儿时语气都显得更自豪些。

时清凑过去轻声问钱焕焕,“钱灿灿醒了吗?”

“尚未。”钱焕焕低声回,“但是一夜没起烧,按御医跟云执的意思应该是挺过去了,就看今日什么时候能醒了。”

时清松了口气。

虽然昨夜钱府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但今日清晨所有见过钱母的大臣都不敢多嘴半句,全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

跟钱母比起来,她们反倒是离时清远远的。

知道她今日上朝是交账簿来了,关系好的大臣见面免不得好奇,“你也还银子了?”

“还说我,你不是也还了吗?”

“这不是没办法吗。”大臣拍着大腿,“你是不知道,不还不行啊。”

“提起这个,我倒是震惊周大人还银子的原因。周大人平时看起来规规矩矩一个人,没想到不仅有外室,就连私生女都弄了出来。”

“幸亏银子还的及时,不然现在被人议论的可就是你我了。”

“不过这时清虽然讨人厌,但在武将面前可没丢了咱文臣的脸面。听闻那三位将军现在那叫一个惨喽。”

好像虽然大家都被时清压迫,但只要最倒霉的那个不是自己,就会产生一种很庆幸的感觉。

“你说这银子也都要齐了……”有个大人含糊着说,“往下发放的时候,总要派人去跟着吧?”

“你的意思是?”这也算是个肥差,只要汛期没闹出太大的问题,捞点油水就捞点油水了。

开口的那位大人说,“谁要的银子,咱们就推荐谁跟着不就行了。”

只要那谁不在京城,她们可就不需要看见“时”字就得夹紧两股。

几人一拍即合,难得在捞油水面前统一意见推荐她人,“好主意,可就这么说定了!”

这边几位大臣们的“好意”时清可不知道,她正在跟钱母说话。

钱大人作为户部尚书,关心两句国库欠银的事情没任何问题。

“小时大人真是年少有为,竟是能将欠款全部收齐。”

钱母看着时清说,“倒是有些本事。”

时清也不谦虚,“还行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对钱母没什么好印象,出了昨天那样的事情后,印象更差了。

钱母被她顶了一句,不仅没生气,反而倒是露出淡淡笑意,跟时鞠说,“当初我便说,年轻人前途无量,就该趁着年轻多办几件事情,你还总是护着,你看时清不是完成的很好吗。”

时鞠八风不动,“不过是有皇上撑腰罢了,时清年纪还小,还是要多看看多学学才行事的好。”

“这话我不赞同,你看我家焕焕,”钱母侧眸看向钱焕焕,“我对她寄予的期望就比较大,你要舍得去磨炼孩子,这样才能让她们尽早羽翼丰满。”

钱母说到这儿,算是抛出自己今天谈话的目的,“时清要债有功,我倒是觉得当御史屈才了。户部如今正好有个空缺,我便想着跟皇上提议让她来户部。”

钱母手背在身后,手指虚攥,说这话之前先看了眼钱焕焕。

她就是要让钱焕焕看清楚,在朝堂上,没有朋友只有利益。时清随时能取代她,成为最优秀的新人。

钱焕焕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钱母转而看向时清,“你觉得如何?”

时清问,“我能说实话吗?”

钱母露出清浅笑意,“当然可以。”

时清表示,“那我觉得不如何。”

钱母嘴角笑意淡去,时清却是接着说,“我今年也就才十七岁,这么急着成才干什么?我是活不到五六十岁吗,所以事情要都赶在现在做?”

“我娘对我期望就不高,她可不会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实现自己的私欲。”

“钱大人您听了这话别往心里去,我又不是说您,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您要是对号入座那就是您的问题了。”

“您爱锻炼您的孩子我没意见,但您锻炼我可就不太合适,毕竟我亲娘在这儿呢。”

“您有提拔人的爱好,但我实在是没有认干娘的打算。”

时清微笑,“我谢过您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