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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娄影再次失眠了。

吕帆也没睡着。

他问:“娄先生,今天我们遇见的人,就是池小池吧。”完全肯定的语气。

娄影:“嗯。”

吕帆:“长得真帅。比电影里看起来帅多了。”

娄影:“谢谢。”

吕帆:“你想去见见他吗?”

娄影愕然,久久没有应声。

吕帆:“娄先生和他这么久不见,应该和他见上一面的。”

娄影艰难地用理智压过情感:“不可以。我和他……在他眼里,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告诉他,我怕吓着他。”

吕帆:“他说不定会很高兴呢。你也说了,这些年,他不管在哪里,他总会去给你扫墓。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真的不多。你想想看,除了你,这些年,他有没有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

说到这里,吕帆却像是把自己给说难受了,不再吭声。

娄影脸烧得慌:“别乱说。他对我……不会的。”

“说不定呢。”吕帆玩笑一句,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的严肃口吻,“不过你如果不想见他,那就不见。”

……怎么会不想。

池小池就在他身边,与他同城,在他一抬脚就能到达的距离。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娄影只能逼着自己不去想。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池小池不正常的情感,他时常会想,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不过,来到这里,并不是全无好处。

娄影终于有了整段的时间可以和池小池待在同一个世界里,可以每天晚上去他的微博看一看有没有新发的内容,再悄悄地用注册的新号点个赞。

池小池是微博社区里着名的神经病型选手,粉黑众多,他每发一条微博,点赞都是三十万打底。

娄影成为了那三十万分之一。

这样庞大的基数,让他有种没来由的安心,更有种说不清的淡淡失落。

他自我安慰道,这样就很好了。

但在他关注池小池微博半个月后,他的微博毫无理由地停更了。

一连半个月,他一个字都没有发。

吕帆也发现了这一点:“娄先生,池小池怎么不发博了?”

娄影有点不安,便去刷池小池的广场。

广场上也有不少粉丝在问这一点,和谐地讨论他是不是又要进组了,气氛倒是一片祥和。

娄影的浏览向来是快而细致,网络上的众多屏障对他来说宛如无物,因此,他很快发现了一点异样。

有一个没有任何好友的小号,在半小时前在他的好友圈里发了一条池小池相关的内容。

“我帮你们看了。小池家的灯还亮着,他很好。”

下面是一张配图。

……池小池的别墅沉沉地浸在黑夜里,只有卧室里还亮着一道姜黄色的灯,一道披着衣服的长影背对着灯光,正趴在阳台栏杆上抽烟,海藻似的长发在脑后扎得很高,肩颈的线条看上去比例完美。

娄影心脏一紧。

他认得出来,那个身影是池小池。

娄影悄无声息地抹去了自己的访问记录,并翻遍了那个人的好友圈微博,包括已丢入回收站的内容。

他从两年前起就在关注池小池了,微博里是池小池第一手的机场照、红毯照和获奖照,可以想象出一个狂热粉丝扛着鸟·枪短·炮,跟着偶像满世界跑的样子。

这些还算正常的。

但从他持续关注池小池一年半后开始,情况变得怪异起来。

——他拍摄了池小池化妆间的门,翻了他的垃圾桶,收藏了沾着他口红的卫生纸。

再然后,情况愈演愈烈。

他把池小池的车拍了个遍,并用油性笔在池小池的车子上写了一千多个“我爱你”;他写长篇的臆想文章,幻想他和池小池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doi;他拍摄自己亲吻池小池海报的样子,把整张纸舔到烂掉。

看完全部内容,娄影的脸色隐隐发了白。

这个人,已经找到小池的家里了。

看拍摄距离,他几乎就在池小池的别墅外,与他只有一片栅栏之隔,

他下一步还会做什么?

吕帆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而娄影化出了人形,在房内焦躁地踱了好几个来回。

在烦躁时,娄影无意间用余光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在主神的设置里,系统的自我认知系统是长期关闭的,因此,镜中的他只是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看到这张非人的面孔,娄影单手扶上镜面,细细打量。

他沸腾的头脑渐渐平静下来。

……他早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妄想症患者而已。能保护小池的人明明有很多,警察,lucas,还有他的工作室,他实在没有横插一脚的必要。

他是吕帆的系统。

目前来说,吕帆才是最重要的。

娄影正在极力说服自己,卧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吃惊的问询:“……娄先生?”

娄影霍然转头。

吕帆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愕然。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娄先生吗?”

娄影的手从镜子上放下来,找回了温文尔雅的绅士腔调:“……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起夜。”

吕帆走过娄影身边,刹住了脚步。

“娄先生,原来……”吕帆谨慎而羞涩地选择着合适的形容词,“你这么好看。”

娄影心不在焉地答:“是吗。谢谢。”

事后,娄影用街边的电话联系了警察,把那个变态的好友圈部分内容告知了他们。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直到一天晚上,他再度点开那个人的微博,发现他居然还在更新。

他正在用简易的医疗设备给自己抽血,说要为池小池做充满爱的午餐。

娄影血直往头顶涌去。

他往上翻了几条,发现他曾被警察询问过,但他抵死不认,说他只是池小池的死忠粉,没有犯错,更没有犯罪,在池小池车上涂鸦是他拿的网上的新闻图,偷车的事情也不是他做的,并振振有词地反问警察,想象也犯法吗。

看样子,他不仅没有任何悔改,反倒变本加厉了。

他说:“谁也管不了我的心。我爱我的男朋友,他一定会是我的。”

娄影关掉了页面。

他身形一动,顺着网线,定位了那个发博者的位置。

下一瞬,一个白衣黑裤的身影,就站在了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身后。

男人正在侍弄他满溢着血腥气的锅子,等他觉得身后有响动,回过头来,与娄影面对面时,脸色登时一骇:“你是谁?!”

娄影没有多说一句话,沉默地单手扯住他的衣领,抬起一肘,轰然一声揍上了他的脸。

半小时后。

娄影在水龙头下冲着沾满血丝的手背,心里缓慢地烧着一把火,烧得他脸颊发烫。

第一次真正打人,他没能很好地掌握住火候。

好在他估算过,男人不至于死掉。

他已经将鼻青脸肿的男人丢到了医院门口,会有人救治他的。

他是不存于这世上的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

娄影关上了水龙头的阀门,不可抑制地笑出声。

是啊,娄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他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吕帆扮演的原主和总监有一场约会。

吕帆按照事先安排的剧本,和总监谈天,扮演一个兴奋且羞涩的完美情人,娄影则在他身体内,一篇篇地翻看池小池的微博。

池小池的微博名叫“楼台倒影入池塘”,这是娄影早就知道的。

他一个人活在世上,纪念他们两个人。

上头还是没有更新,安安静静的,让娄影有点心疼。

娄影怕池小池没有收到犯人被捕的通知,今晚又不能睡个好觉,几番犹豫,终于下定决心,给小池发了一条私信:“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了。”

斟酌了许久,娄影又说:“你不要怕。”

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这也符合娄影的想象。

池小池要是挨个回复每一条不熟悉的人的私信,恐怕会累死。

鼓起勇气同他搭了一次话后,娄影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每天给池小池发私信的粉丝不计其数,他就算混在当中,也不过是从三十万分之一变成了三千之一。

或者更好一点,两千之一。

这样更近了那么一丁点的联系,就已经能缓解他想要接触小池的冲动了。

娄影克制着他的想念,把自己想发的每一句话颠来倒去,斟酌盘算,确认无误,才会发送过去。

直到一个星期后,他像往常一样,筛面粉一样精心筛着自己的语句时,那边忽然发来了一句话。

“你到底要输入什么?”

娄影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他的异状,连看不见他的脸的吕帆都察觉到了。

他问:“娄先生,你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娄影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他回复我了。”

吕帆沉默。

在他们之间,“他”这个代称,只指向一个人。

吕帆轻松的语气里渗着一股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我以为你不会联系他呢。”

娄影说:“我以为他不会回复我。”

吕帆问:“你告诉他你是谁了吗?”

娄影:“还没。”

吕帆:“你会告诉他你还活着吗。”

娄影没有说话。

“告诉了有什么用呢。”吕帆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又突然在后半句话收敛了音量和语气,“你还有十一个宿主要带。但是已经过去了十年了,十年。你要他等你吗?他为什么要等你?”

似乎是要为自己方才的态度打个补丁,吕帆顿了好一会儿,声音放得更加柔和,柔和到有点卑微:“我是为了你好,娄先生。”

娄影舒出一口气:“我知道。吕帆,谢谢你的提醒。”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吕帆态度的前后不一,但他没有太往心里去。

因为他知道,吕帆这些天和总监的约会都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对方的好感值没有上涨分毫。

而得知娄影在他约会时与别人聊天,他当然应该愤怒。

娄影就这件事道过歉后,吕帆也没有再追究。

他又继续以陌生网友的身份跟池小池聊天,聊的多是原主生活里的见闻,比如哪家蛋糕店的千层很好吃,哪家咖啡店的拿铁味道更香一些。

有的时候池小池会很快回复他,有的时候半天才回,娄影知道他忙,就把光屏随时随地开着,好在第一时间收到他的回复。

他们就这样断断续续联系了一个多月,联系得娄影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

娄影认真考虑过,他不告诉池小池他是谁的话,等到吕帆的任务完成,他就会像空气一样从这个世界消失。

少了一个经常打扰他的网友,想必池小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娄影忍不住想,哪怕只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呢。

他拿这件事去问相熟的老资格的系统,但没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一个外勤系统只能摇20次号,谁也没有像娄影,享受过从无数条世界线里抽出属于自己那条世界线的好运。

“说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个熬过了18次任务的中年男人鼓励他,“如果我回了我那条世界线,一定会去找我女儿,跟她吃一顿饭。只要告诉她,我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还存在着,早晚有一天会回家的,只要记住规定,千万千万别透露咱们这个系统的存在就行。……算起来,我女儿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有三年,就追上我离开时的年纪了。”

受了同事鼓舞,娄影面对着光屏,打入了那四个字,又飞快地删除掉了。

事到眼前,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小池。

……告诉他还活着,告诉他对他的喜欢。

他又想,吕帆说得没错,他跟中年男人不同,他还有11个宿主要带,起码又是十年。

在联系过小池之后,他又要浪费小池整整十年的光阴,才能重新站到他面前吗。

在犹豫期间,娄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和其他怕麻烦的系统不同,娄影习惯对自身的信息流进行梳理,而在发现主神在宿主体内埋设有熵值输送线路后,他更是会定期对自己进行全面的检查与观测。

自从上次返回主神系统一次后,娄影在新一轮检查时发现,自己体内有异常的数据残留痕迹。

……像是被什么病毒类的程序渗透过,但因为娄影自写了一套新程序,暗藏在原先的信息保护程序之内,对方又不敢强攻,发现不对后,一沾即退。

然而,雁过仍是留了痕。

察觉到这件事后,娄影留了个心眼,把自己所有的资料悄悄备份了一份,放入了一张磁盘。

就算数据将来因为病毒之类的不可抗力,遭遇清洗和修改,那他也至少也有能力将全部资料补全。

在他暗地进行这件事时,他们这次的攻略对象,那名总监提出,要给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买戒指,将吕帆扮演的原主带到了一家高级戒指店。

这其实也是一次变相的暗示与约会了。

两个都在竭尽全力扮演着恩爱情侣的人之间,冒着诡异而虚假的粉红色泡泡。

在吕帆与总监逛到戒指店一角、小声讨论哪个戒指款式更好时,一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站在了他们刚才走过的柜台边。

柜台小姐一看他的脸就挪不动步了:“先生,您想看哪一款戒指?”

娄影翻开订制手册的第一页,迅速指向第一页的当季最新款。

刚才他跟着吕帆时,就一眼相中了这一枚戒指。

柜台小姐看清他指的是哪一枚后,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和讶异:“先生,这一款……”

16克拉的蓝宝石,四周缀着星辰似的白钻,单看外观就是妥妥的价值不菲,完全可以想象它被人戴在手上时,仿佛是戴上了一小片星空。

娄影点点头:他就要这个。

刚才他看到这戒指的时候,就想到了它戴在池小池手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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