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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字你都认识了。”

“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桃桃点点头。

它用花瓣扒拉起书:“我是桃木妖,所以想用木…”

“这个好直白,要不姓穆吧…?”

姜厌:“嗯。”

具体的名字并不好想,桃桃把书翻了个遍,间歇时抬头望了姜厌一眼。

又望了许多眼。

他开始发呆,怔愣了好久,最后轻声道:

“——望。”

“我要叫这个。”

姜厌不解:“原因?”

穆望站直了身体,有些磕绊地说道:“我看着姐姐呢,我想一直这样。”

这几十年,姜厌曾想让穆望叫自己师傅,可对方东躲西藏就是不开口,她想了想,也觉得这个说法让她有点尴尬,于是就改口让对方叫自己姐姐。

称呼确定后,穆望已经叫了她很多年的姐姐。

姜厌垂下眼眸。

穆望看向她:“姐姐?”

“没事,”姜厌重新抬起眸,“你想叫这个就叫这个吧。”

说完这句话,姜厌就熟练地拿起身边长剑。

如她预料,她的话音刚落,墓室里就开出一茬一茬的桃花,姜厌全部上前砍断,而后面无表情地尽数扔到其他墓室。

清理完毕,她提着长剑回来。

“好了,睡觉。”

*

岁月经年过。

有人陪伴的日子总是好过,在与穆望的相处中,姜厌记起了更多回忆。

有些是自己想起来的,有些是穆望提起来的。

有次穆望提到很久以前的故事,说到山洞里的野花和红线勾勒的伞。

“那天雨很大,因为怕无法报恩,我哭了很久,吵到正在山洞里睡觉的姐姐了,姐姐嫌弃我太吵闹,就一直在想怎么让我闭嘴,后来给我撑起了伞。”

姜厌最近也梦到这个故事。

虽然没有这么详细,但她梦到了自己当时思绪的一角。

她随意道:“其实也不是很吵。”

“为你撑伞,是觉得你唱歌还可以。”

听到这话,穆望安静地坐在棺材上,与姜厌并排坐着。

过了好久,才小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呀。”

姜厌再次拿起手边的长剑。

三分钟后,她把满怀的桃花扔进隔壁墓室。

小桃花在她身后飞来飞去,姜厌的声音冷漠:“下次你自己来。”

“嗯嗯!”

收拾好后,姜厌坐回棺材上,随手拿了本书开始看,桃桃凑过去看了眼,而后捂着额头坐在一边,让自己与知识海洋完全隔离。

姜厌就这样看了一天的书。

桃桃也在旁边坐了一天。

他们总是这样过,困了就倒头睡去,只是现在的姜厌不会再把桃桃扔在脚边,哪怕它扯一点衣袖,盖在自己的身上,她也可以勉强装作没看见。

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速由慢转快。

几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再次遇到盗墓贼的时候,姜厌甚至都忘了有这种东西存在,她太久没杀过人了,于是在人类气息出现的时候,她愣了几秒,才飘出了墓室。

穿着奇怪的男人正蹲在墓室口研究机关。

他的同伴振振有词。

“现在管得严,国内不好倒手了,卖去国外吧,我认识几个外国佬都出了大价钱。”

男人问:“他们搞私人收藏的?”

“有搞的,他们就喜欢咱国的东西,我知道有个外国佬死前还把珍藏品都送给他们那儿的博物馆了,里面有好几个是我倒手卖出去的,哈哈。”

“能耐喽——”

姜厌飘到几人身后,衣袖轻轻拍在他们的肩膀上。

其中一人哆嗦了下,连忙回头望。

他缓慢地扫视了墓内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后,深深舒了口气,他赶忙转过身,结果与倒挂在墓顶的嫁衣打了个照面。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电光石火间,姜厌的衣袖飞速穿过男人的胸口,而后用红线把其余人全部吊了起来,几秒过去,红线越勒越深,男人们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这时桃桃从墓室里飞了出来。

他左右望了望,径直飞向第一个男人,从他的脖子穿过后,他浑身是血地穿过第二个人的,半分钟后,他坐在了姜厌的肩膀上。

两人的身上此时都是血气。

“洗一洗。”

他用妖力把姜厌与自己洗干净,低声嘟囔道:“果然本体可以镇邪了,这些人里没有敢直视我的,都是特别坏的人。”

“姐姐最好。”

说罢他一歪身子,贴在了姜厌脸颊上。

“好什么?”

穆望:“哪儿都好。”

姜厌笑了笑,返身飘回墓室,刚才的一切只是最角落的插曲,时间依然在过,这里没有人害怕她,没有人想伤害她,她活得越来越自在。

她有时候喜欢安静,有时候又想听到声音。

姜厌想独处的时候,穆望从来不出声。

可无论她什么时候看向穆望,对方都能给她满分的情绪价值。

有时甚至因为回应太热烈,还会吵到她。

但黑暗无声的地底,需要很大的声音才会不寂寞。

就在姜厌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她的妖龄在龙脉的加成下进入六千年,她对天地的感应更加灵敏,在某日忽然发现了天地间极度变化的规则。

妖很快就无法化形了。

她冥冥之中感应到许多同类在争相化形,哪怕不到化形年限,也在用尽方法找寻化形之法。

在天地规则彻底改变之前,姜厌找到了穆望。

她与对方详细说了这件事,说了自己不准备化形,会等到女帝墓被挖掘出世的那天,并且希望对方能够化形。

穆望无法接受这个提议。

他不停说着自己根本不想化形,他本体是树,是人类毁坏最多的生灵之一,他不想去人类世界生活,更不想尝试那些陌生的东西。

但姜厌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人类。

“你曾经很爱姜国人,并为能给他们带来福祉而感到满足。”

穆望摇头:“可是我害怕。”

姜厌:“没什么好怕的。”

穆望觉得姜厌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他急忙就要解释,但姜厌打住了他的话。

“我好像在很多年前说过。”

“除了陪伴,没有其他行为能打动我。”

“你已经在这里够久了,我的确需要陪伴,但并不需要别人放弃一切的陪伴。”

姜厌直言:“我能看到欲望。”

“这里没有阳光,你本体是花草,盼望过离开的,我知道。”

穆望纠正:“可那个设想里有姐姐。”

姜厌笑了笑:“会有我的。”

“出去吧,穆望。”

*

穆望离开后,姜厌独自度过五十年。

墓里那些被她砍断的桃花枝一直没有枯萎,时不时就会有露珠浮现在花瓣上,姜厌知道这里的环境不会产生露珠,所以她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她向来不需要别人为她牺牲。

五十年后,女帝墓终于重见天日,里面诸多陪葬物让国家震惊,尤其是里面数以千计的孤本,文字全部依稀可见,填补了众多书卷的空白。

姜厌没有瞬移功能,在意图离开时,发现墓室外围满了人。

所以她放弃了逃走,自然而然进入国家博物馆。

她在博物馆里度过了十年。

这十年里,时不时就会有桃花瓣黏在她的展台底下,陪她度过一天又一天。

某日,一老者带着九张符文夜访博物馆,径直走到她的展柜前。

在帮助她化形后,老者问她能不能答应他几个条件。

“加入超管局,并且参加一档节目。”

“中途不得退出,具体条例我会邮寄给你。”

姜厌觉得那几张符文的气息有些熟悉,但又想不出来在哪里感受过,于是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她问老者:“这是要我报恩的意思吗?”

老者点头。

姜厌轻叹了口气: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