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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赛一愣,忙敛目低声道:“奴才该死,扰了皇上清静。原想着每日这时,皇上便要用点心了……”

蟋蟀还在地上蹦跶个不消停,魏绎吁了一口冷气,烦躁道:“拿下去吧,朕吃不下。”

郭赛应声,忙讪讪退下,悄悄合上了殿门。午后日长,魏绎不觉起了丝倦意,让人拉了帘子,又卧到了榻上小憩。

大风一作,明晃晃的天又暗了下来。

魏绎这顿午觉睡得不踏实,又长久醒不过来,浑浑噩噩,身上仿佛有千斤巨石压着。

这宫里香软的床榻总让他在梦里忆起魏天啸死时的惨状,七窍流血,口舌发青。

鲜血与金殿的色泽都极为秾丽,瘆人得相得益彰,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违和。以至于会令魏绎常常在梦中生出错乱,披着龙袍死去的人是自己。

魏天啸是被一杯酒活活毒死的。指使下毒的人是燕鸿,将毒酒送至魏天啸口中的却是魏绎。

十二岁的少年与权臣同谋了一场,一个是为了苟且偷生,一个是为了施政变法。这场同谋成了魏绎被扶持为傀儡皇帝的肇始,令他在偌大的孤立无援,可他从不后悔。

这世道举目无亲才好,羁绊么,都是让人亡命天涯的尖刀。

魏天啸很不喜他。魏绎刚进宫时不会握筷,行礼手总不知放哪,魏天啸嫌他丢人现眼,还说他长得太像那尼姑母亲,每次看见便觉得心头晦气。魏天啸当了皇帝,眼里便容不得沙子了,更容不得一下杂种承欢膝下。

杀意是写在父亲眼里的,小孩子什么都懂。若是没有燕鸿,等那良嫔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魏绎就得死了。

“魏绎。”有人在梦外唤他。

魏绎听这声心中一动,那根弦忽然松了,身子紧绷了,他想借着这声清冽从噩梦挣脱醒来。

“魏绎……”

那人的声音忽又远了,直到冰凉的手探进了滚烫的被褥。

活将魏绎给冻醒了。

魏绎身子恍然轻了许多,惺忪睁眼,看清那人的脸,哑声问:“何时回来的?”

“刚到,”林荆璞从被褥中抽出了手,袖子无意拂过他的喉颈,淡笑着问:“没迟吧?”

“不迟,来得正是时候呢。”魏绎还未清醒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一阵发渴。

林荆璞风尘仆仆回来,此刻无心与他厮缠,一心只念着正事:“查到私造军火的商贩在何处了?可有线报?”

魏绎躺着没动,不紧不慢:“人都被朕扣着了。”

林荆璞挑眉注视他:“你信上没说。”

若得知军火商都被扣了,他也不必这么着急,还能抽出时间赶去三郡一趟。

魏绎漫不经心:“信上寥寥,哪能将事事都道全?不急。”

“我以为某人心急如焚,连加急金印都快盖不下了。”林荆璞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冷冷打在了魏绎的鼻梁上。

魏绎鼻尖一痒,低眸便将那信撇开了。

他摸到林荆璞的手腕没肉,眉间一蹙,手掌又往他空空如也的袖子深处摸索,触碰到那只镯子还在,不觉一笑:“这便是你不懂了,忙里偷闲才最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