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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风沙吹至了百里外的邺京, 密云暗涌,宫门前的寒风掺了几粒沙,迷得马上的驿使睁不开眼。

衍庆殿内,阿玉眼梢含笑, 正在御案边侍奉笔墨。

魏绎冷冷盯着他那截细白无暇的手腕, 恍然有几分出神。

“皇上。”阿玉躬身将蘸好墨的御笔奉上, 似有若无地搭摸了下魏绎的手心,自觉僭越了, 又忙低头退了半步。

魏绎瞥了他一眼, 接过了笔,并未责备什么,专心处理起政事。

那名边州驿使此时已赶至了殿外:“皇上, 边州府急报!”

魏绎眉心一凛,当即宣人进殿。

这封奏报很长,火门枪再现边州,边州府衙已查到了一些端倪。

魏绎一字一句地读着, 生怕错漏了什么。他心底一时掠过了诧异、愤怒、疑惑、欣慰种种,可面上什么都没有,唯有眼角流出了一丝藏不住的急切。

奏报被魏绎掷在了炭炉上,殿内的气氛无端肃穆了起来。驿使跪着不敢出气, 宫人们纷纷敛目低头。

殿内的老太监最会察言观色,也迟疑了一会儿,才敢福身上前劝道:“皇上,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宫里头还要摆宴守岁, 要是政务繁杂,不如搁一搁, 养足精神要紧。”

魏绎眼底略深,仿佛更加不耐了,他便要摘了这身束手束脚的皇袍:“来人,取朕的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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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修贤死去时被炸得血肉无存,只剩那把重剑深嵌于巨石之上,顶天立地。

他用血肉之躯与忠义肝胆为林荆璞开辟了一条渺茫的生路,可三郡并没有因此要放过林荆璞的打算。

边州之土毕竟挨着邺京,不好轻举妄动,吴涯先撤了大部队护送皇嗣与姜熹回朝,只留了一支六百余人的陆兵精锐给吴渠,继续追杀林荆璞。

黄沙藏不住人。踏火一日一夜都不曾停歇,一路向北疾驰,这是伍修贤生前以私心为他指明的方向。

往北,再往北!

再行十里便是边州府衙,而府衙往北五十里便能到邺京了,当今中原之境非殷即启,可邺京就一定有林荆璞的活路吗?

亚父并未给他答案。

天幕阴沉,转眼间便下起了骤雨。

踏火跑不动了,林荆璞只好牵马寻了途径一所破庙中躲雨。

踏火疲惫地趴在草垛上,饥饿地啃食着这庙中腐烂的干草,林荆璞靠着马背,闭目喘息。

恐惧将黑夜彻底笼罩,一丝风吹草动都令人毛发皆竖。他累极了,要不是这戳心撕肺的呼吸,他已快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那些与生俱来的枷锁束缚了林荆璞二十年,他为之所累、所恼,可此时他被迫打碎了樊笼,却并不觉得如释重负,而是胸中茫然,茫然到连一丝恨意都激荡不起。

他该恨,可他无力去恨。

那是他的亲人,他的臣民,原本都是他殚精竭虑要舍命去保护的人!刻进骨血的使命感与教养使他无法与他们为敌,哪怕他费尽心机,也只能低头认输。

可笑命运要将林荆璞置于绝地,又怜悯地以亲人性命给他换取了一丝生机,逼他无法就此妥协。

他仰面迎着大雨的洗礼,冷冷发笑。

雨声渐大,身后有追兵跳进了水坑,刀芒沾着雨珠,打湿了这庙中残破的风烛。

随即又有十人从房梁上俯冲向下,提刀而来!

踏火嘶鸣而起,林荆璞肩背中了一刀,立即忍痛上马,欲强行冲出杀阵,不想数百名追兵已趁着大雨将这间庙团团围住了。

大雨滂沱中看不清人影,刀光与杀气却被映得分明冷冽。

一声大笑划破了这死寂的杀局,士兵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吴渠大步走来:“伍老的马也是上了年纪的,虽是身经百战的名马,可到底跑得没有新驹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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