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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经意又对视了片刻,有不具名的情愫在暗处涌动,可他们谁也没戳破。

良久,魏绎轻笑道:“北林寺已重建好了,本来今日要去那供奉上香,谁知贾满的密报来得如此凑巧。朕费了这么大周折将你救回来,总不能真让你死在边州,好歹也要来见你最后一面。”

下人们听里头的喘息声小了,才敢推门进来送药。

林荆璞将手从底下抽开,没让人喂,自己接过了那碗药,屏气一口喝了,面不改色。

魏绎见状一愣,才意识到他死性不改,在病中仍在算计,不由轻嗤:“你为了要早些见朕,费心机也就罢了,何苦折磨自己身子。林荆璞,你的手段何时烂到了这个地步?”

林荆璞故意不进食、不吃药,就是为了拖延病情。邺京与边州府衙不过五十里,快马行军一日出头便到了,这才给了他见缝插针的机会。

“边州不该是我的久留之地,”林荆璞咳了两声,文弱道:“魏绎,我虽进退无路了,可也得为了亚父,保全夫人与竹生往后的日子。况且曹将军尚在邺京与京畿一带活动,大殷新帝在三郡一旦上位,他们的处境堪忧。”

林荆璞顿了一会儿,又格外平静地说:“并非是我手段烂,而是我也只剩自己这条烂命可做赌注。”

人情淡薄如纸,恩情转瞬即逝。何况林荆璞已沦为丧家之犬,他不再有与魏绎势均力敌的筹码,没有资格与他谈条件。眼下能够维系他们的,是彼此亲热习惯的欲望,或许还有一丝毫无依据的帝王之情。

林荆璞做不到在边州坐以待毙,他多等一刻一日,心中就多一分不安。

魏绎凝望着他,胸脯略微起伏,又生硬一笑:“朕早奉劝过你,不要插手那对母子的事,也不要离开邺京,不要离开皇宫,否则你何至于受今日这样的苦。”

他盯着他漂亮无神的眼角,说不清是怜爱更多,还是嘲弄更多。

林荆璞出奇的冷静:“事已至此,皆是命数。也正是因我这一年在邺京斡旋争斗,顾此失彼,才得以让有心之人在三郡架空了亚父手中实权,或许,我一年之前就不该选择来到邺京。其实凭你的傲气与独断,假以时日,也未必就斗不过燕鸿。”

魏绎面上略有不豫之色:“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护住该护的人,然后,得过且过吧。”他有气无力地说,面上笼着惨白的笑意。

他又以这样美得毫无生气的笑靥望向了魏绎,清冷地说:“贾满想瞒,可他也知道瞒不住。天下人皆知是你亲手将我从吴渠手中救出,勾结大启的罪名已难以洗刷,我与亚父成了背信弃义的千古罪人,将永远被钉在叛国卖国的耻辱柱上,百年千年都翻不了身。”

“都是浮名而已,你早就该弃了,”魏绎话锋一转:“朕不出兵相救,你便会死在那吴渠的身下。”

“你派出了大启最为强硬的逐鹿军,又亲自带兵出征,”林荆璞笑意稍敛:“吴渠的追兵不多,你其实不必要为了我一人,做到这个份上。”

魏绎早知道自己这点心机瞒不住他,也无意辩解什么。

他是出于私情救的林荆璞,不可能没有私心。

柳佑出发前往凉州任职时,魏绎便留了心眼派人盯着他。中途那几名眼线曾一度断了消息,他便知道柳佑必然有所行动。

火门枪在边州境内响了两次,魏绎早有猜忌,可他只令边州府衙暗中调查,并无任何行动。可听闻林荆璞的后方一断,他便迫不及待地要以最唐突的方式,昭告世人,将林荆璞拉入己方的阵营之中。

他不惧怕前朝压力,更不怕世人非议。

他明知此举会折辱他、胁迫他,可魏绎还是这么做了。

“魏绎,无论如何我当要感激你,”林荆璞面色不改,笑着道:“今后只要你有所需,我可做你的肉|脔,与你生不离,死相依。”

明眸善睐,软言蜜语。可此时入了魏绎的耳,却犹如刀刺剜心。

魏绎终于藏不住压抑已久的怒意,一把掐住他的肩,冷声警告道:“别用这样的口气与朕说话。”

林荆璞疼得暗嘶了一声,咬牙偏头忍耐。

魏绎立马意识到他那只肩上还有刀伤,心一软,随即松开了手。

林荆璞呵气轻笑,索性掀开了肩上的布料看了一眼,说:“只可惜这道疤太深,大夫说得留着了。从背后看,会不大雅观。”

既是要当肉|脔,便要有因样貌而“失宠”的觉悟。

魏绎迷恋林荆璞无暇如玉的身子,这是毋庸置疑。

之前在马场时,林荆璞腿上曾被安保庆的人用划过一刀。魏绎舍不得他那漂亮的腿,当时让御医院想尽了办法,还寻遍了民间的良医,才给他淡掉了疤痕。而眼下这道刀伤太深太长,想要恢复如初,几乎不大可能了。

魏绎一把扯过他的衣衫,盖好了他的肩,怒气到了唇边,狠狠撕咬了一番后,竟然生出了一分温柔来:“这不重要,朕早不在乎这些了……”

他们紧紧拥抱着,热烈而忘情地相吻,犹如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忧。

林荆璞信他今夜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可他的心终究是很难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