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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荆璞从容打开折扇,拨走了身前围栏上的积雪,远眺这黑压压的八万兵马将凉州的城门围堵得水泄不通。

贺兰钧缰绳勒紧,在城下大骂:“林荆璞,你用计害我!”

言语之间,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冷剑缓慢出鞘的声响,贺兰军士兵目光盯着城墙上的人,却不以仰视的姿态,令人胆寒。

林荆璞猜得不错,将士们的身上沾满了雪屑,可心里尽是火气。

“这误会大了,我是在用计救你。”林荆璞浅声说,清脆的声音透过城门的雪雾,直入人心。

“你一手好算计,害我丢了天|行关,八万兄弟无处可归,”贺兰钧咬牙道:“那我今日也不必忌讳血洗凉州城,好就地安营扎寨!”

剑拔弩张,双方的将士都伺机而动,仿佛厮杀已近在咫尺。

“安营扎寨何须血洗凉州这么麻烦,只要贺兰将军愿意,便可光明正大地入城。”林荆璞面如粉玉,三言两语让这紧张的气氛在雪地里缓和了几分。

“将军十四年守关就是为了中原百姓,屠城必会伤及无辜,如此一来,岂不是本末倒置了?”林荆璞笑了笑,又说:“将军比我要明白,北境多年不敢越界,其实真正忌惮的是你背后的中原,否则今夜他们便会剿灭全军,而不是留有机会让你们逃离天|行关。”

贺兰钧紧握着剑,没有发声,不自觉地听进了林荆璞的话。

“北境的要害在常年部落间混战内斗。阿哲布成为北境王这些年来,一直在想方设法统一各部落的礼制,化解部族与巫族祭司之间的矛盾,如今的北境团结不少,兵马逐渐强盛,等他日再壮大,北境骑兵一旦真想踏入中原,天|行关必率先被碾成平地。”

林荆璞抿了抿唇,言辞加重了几分:“所谓唇亡齿寒,现下中原内患不解,纷争唯恐连年不断,到时又何来力量对抗日益强大的北境,还天下苍生太平?如贺兰将军能出手相助,解决中原南部的祸患,之后百姓富足,壮大中原的兵力财力,来日北境之患自可迎刃而解!”

“可你用如此卑劣下流的手段,如何叫我降得心服口服?”贺兰钧喉间微涩,胸中一股难抑的沸腾。

林荆璞拱手朝底下躬身一拜:“璞确有冒犯将军之处,无话可辩,可非常之时必得用非常手段,还望将军见谅——”

贺兰钧冷笑一声,不留情面道:“再说,我曾是殷臣,为何不助南殷成事,偏要助大启?你成了前朝的叛徒,想曹问青与伍修贤是何等忠烈,皆因你成了叛军,背上千古骂名,如今偏也要拉我下这趟浑水么!”

雪忽然下得很大。

林荆璞迎着风雪,又向前了一步,说:“助南殷,还是助大启,当世谁能给天下百姓真正的太平?这疑问只需撇开璞一人,将军心中自会有明断。”

贾满忙在旁高声附和:“如今大启朝堂政治清明,想必将军也有听说,我们皇上不拘一格招揽人才入京,重修法典,大兴水利,工、商、士、农皆有所依所用!南殷却凭着祖上皇室之名行龌龊之事,外戚掌权,太后干政,党派之争愈演愈烈,寒门读书人报国无门,连武将的官职爵位都要凭三吴举荐才可得,光凭那柳佑与幼帝又能有什么作为——”

贺兰钧怔了良久,望着林荆璞,又在雪中大笑,凄悲难当。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错的是从前那帮奸臣,错的是昏庸无能的朝廷,错的是这世道!

可这天已变了啊!

治世安民者,当以黎民社稷为念,以天下为先。他的初心其实从未变过。

副将止不住悲恸,翻身下马,朝贺兰钧伏拜,哭喊道:“这些年将军与兄弟受的苦,无人知晓,也该有个善终!再说将军……后面已没有路了!”

贺兰钧拔出那把殷帝赏赐给自己的铁剑,一松手,决绝地丢弃在了雪地里。身后将士纷纷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