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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轻语这才抬眼看向她们:“轻语是漠北村妇,字迹自是不堪入目,也不知各位小姐写得如何,可否让轻语开开眼?”

她这手字是母亲一手教出来的,好与不好她心里清楚,莫说眼前这些人,即便是整个京都,能比她字好的怕也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果然,她这么一说,其余人顿时面露讪讪,周音儿不悦地将经幡甩到她脚下:“不过是会写几个字罢了,有什么可卖弄的。”

“四小姐说得是。”简轻语将经幡从地上捡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桌上已抄的几个字后,捂着嘴轻笑一声,然后淡定地重新坐下。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侮辱性却极强。

周音儿气得脸都红了,愤愤坐下后将手里的笔摔了出去。她周围的小姐妹们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侧,有机灵的瞄了眼继续抄写的简轻语,抬高了声音哄周音儿:“音儿姐姐,你听说过忘恩负义的故事没有?”

“什么忘恩负义的故事?”周音儿蹙眉。

“说是一个乡下丫头,一出生便被父亲抛弃,被又丑又蠢的母亲养大,父亲反而有了新欢,又娶了一房逍遥自在,结果母亲一死,丫头不报仇不说,还上赶着巴结父亲后娶夫人的女儿,你说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小姑娘声音尖利刻薄,充斥着整个亭台,简轻语却仿佛没听到,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她们。

周音儿厌烦地看她一眼,也故意抬高了声音:“所以说是乡下人,没教养没良心。”

简轻语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拿起笔沾了些墨,刚要落笔身侧的人便站起来了,她顿了一下抬头,就看到简慢声朝姑娘们走去,不等她蹙眉唤住,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被打的是讲故事的姑娘,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简慢声,其余人也十分震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周音儿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厉声质问:“简慢声!你想做什么!”

“替四小姐教训爱嚼舌根的长舌妇。”简慢声平静回答。

周音儿气炸了:“我的人你也敢教训?!”

“为何不敢?”简慢声看向她,“再有四个月,我与你兄长就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嫂嫂的,最有资格教训这些出言不逊的,免得妹妹被人带坏。”

被打的人已经哭了,哭声愈发激怒周音儿,使得她一时口不择言:“你!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

“四小姐慎言,婚事是经过三媒六聘圣上钦点的,四小姐若不想连累国公府,最好是安分些。”简轻语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底最后一点笑意也散了。

周音儿怒气冲冲地看向她,正欲说什么,对上她透着冷意的眼神后竟心头一颤,一时间竟愣住了,回过神后愈发恼怒:“你凭什么教训我?!”

“轻语当然没资格教训四小姐了,只是想给四小姐提个醒,您将祈福经幡随意丢弃,已是对圣上不敬,如今再说什么诛心之语,怕是会影响父兄前程。”简轻语起身走到人堆里,将简慢声拉到一旁,防止她再动手。

简慢声抿了抿唇,木着脸看向别处。

周音儿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你说我丢弃经幡,我便丢弃经幡了?这儿可有人给你作证?你胡说污蔑,该小心的人是你!”

“没错,音儿姐姐可没有乱丢经幡!”

“你污蔑人!”

周音儿的簇拥者们顿时七嘴八舌地反驳。

简轻语啧了一声,待她们都闭嘴后才缓缓开口:“我虽初来京都,可也听说过锦衣卫是圣上耳目无所不知,即便是官员夫妻夜话,都能上达天听,你们猜你们这些话,会不会被某处隐藏的锦衣卫给递上去?”

周音儿是京都人士,显然比她更熟悉锦衣卫,听到她这么说后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刷的白了,其他小姑娘也吓得不敢说话,一时间都老实如鹌鹑。

简轻语扫了这群最大不过十五六的黄毛丫头一眼,失去了吓唬她们的兴趣,转身拿了自己和简慢声的经幡便走,简慢声这才看向被自己扇了巴掌的小姑娘,古井不波地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小姑娘哪敢说话,怯懦地躲在周音儿背后,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

“因为你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背靠国公府四小姐,便以为自己也是四小姐一般的身份,若是没了这层关系,你也不过是个毫无本事的草包。”简慢声说完,无视周音儿涨红的脸,抬脚朝简轻语追去。

二人一同往厅里走,走到一半时简轻语没忍住笑了:“都说二小姐沉稳端庄,没想到也这么会指桑骂槐。”方才那些话哪是说小姑娘,分明意指周音儿。

“过奖。”简慢声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午后蝉鸣阵阵,吵得人心里烦闷,快走到院门口时,简慢声突然开口:“我方才出手并非为了帮你。”

“懂,你是见不得她们嘲讽我时,顺便捎带上你父母,”简轻语非常识相,只是顺便提醒一句,“不过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如此行事还是太过意气用事。”

简慢声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你倒是不意气用事,听着她们骂自己生母也能无动于衷。”

简轻语猛地停下脚步,简慢声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抿了抿唇后别开脸:“抱歉。”

“二小姐不必道歉,毕竟你说得是对的,”简轻语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简轻语不比二小姐,生母还好好活着,将来走了也能堂堂正正入祖坟,若是不忍一时之气生出事端,惹得父亲失望,我先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说罢,她垂下眼眸,直接转身进了厅中。

等经幡全部写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简轻语随宁昌侯等人在国公府用过膳才回府,刚到屋里歇下,就听到简慢声来了的消息。

简轻语蹙起眉头:“说我已经睡了,叫她走吧。”

“是。”英儿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托盘首饰,一脸为难地看向简轻语,“奴婢说不要的,二小姐偏要留下,还要奴婢替她向大小姐道歉。”

简轻语看了眼首饰:“拿去跟其他人分了吧。”

英儿愣了一下,正要劝阻,见她面露疲色,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半晌小声道:“奴婢看得出来,大小姐并不讨厌二小姐,二小姐对大小姐也是一样,其实若能和睦相处……”

“若能和睦相处,那就要她对不起她母亲、我对不起我母亲了,”简轻语打断,看着英儿怔愣的表情轻笑一声,“我与她本就不同立场,能相安无事已是最好,就不要求什么和睦了。”

这一点,简慢声也是清楚的。

英儿闻言怯怯点头,没敢再继续劝了。

这一日之后,简轻语又清闲下来,每日里都安分地在别院待着,宁昌侯偶尔提起婚配的事,她都不动声色地婉拒了,倒是时常不经意间同他打听陆远的事。

自从周国公府不欢而散,陆远便不来找她了,从宁昌侯的口中得知圣上的病已经好转、陆远也回府后,当晚她便去了一趟陆府,然而却被关在了门外。

意识到陆远这次的气性比以前大,简轻语被拒绝一次后便没勇气再去了,于是就这么不冷不淡地拖了下去,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渐渐竟也放松下来,偶尔想起时,甚至觉得陆远是在体面的与她断开。

眼看要到八月中旬,天气非但没凉,反而有越来越热的趋势,侯府的冰也开始捉襟见肘,各房都减少了用度。

简轻语时常热得夜间惊醒,跑到浴桶泡一泡凉水再回来接着睡,一晚上能反复好几次,以至于大夏天的得了风寒。好在这种日子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圣上要去行宫避暑的消息,随行的名单上就有宁昌侯府。

出发那日,陆远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骑着枣红大马在车队旁缓步巡视,待走到宁昌侯府的马车前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蹙了蹙眉,修长的手指勒停了马匹。

宁昌侯和秦怡等人恰好进了马车,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有简慢声慢行一步看到了他,迟疑一瞬后停下脚步:“她病还没好,两日后才会出发。”

陆远眼神一冷:“何时病的。”

简慢声慑于他的威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就前些日子,得了风寒,现下已经快好了。”

说着话,马车里传出催促声,她对陆远福了福身,便转身进了马车。

陆远皱起眉头,调转马头正要离开,便看到二皇子褚祯从圣上的马车中下来了,四下张望一圈后对上他的视线,露出温润一笑。

陆远只得翻身下马,牵着马绳朝他走去:“殿下也要随行?”

“孤明日还要换药,过两日再去行宫。”褚祯温和道。

陆远不急不缓道:“殿下既然身子不适,留在京都养病也好。”

“大哥在朝监国,无法去行宫,孤若再不跟去,父皇一人怕是会觉得无聊。”褚祯笑笑。

陆远闻言没有再劝,只是看到他不算好的脸色后蹙眉:“太医不是说殿下中的只是普通丹毒,为何这么久了也不见好转。”

褚祯苦涩一笑:“都怪孤大意,中了刺客的计。”

陆远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怎么说?”

“那日刺客离开之后,有一姑娘突然出现,不仅为我报官,还说自己是大夫,我听她声音纯良便一时大意……”褚祯提起前事又是一声叹息,“被她治过之后,孤的毒直接重了几倍,险些命都不保,现在想想,她与刺客分明是一伙的。”

陆远眉头越来越紧,隐约间总觉得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