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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织没有强行追问,道了谢就挂掉电话,有些失神地盯着车窗外。

没有人能问,也没有人能回答,她可以靠的只有自己,用莽撞幼稚的方式,尽可能去安抚秦砚北的精神,把他从那个她看不到的深渊里往上拽一拽。

即便前因后果什么都不了解,但不耽误她想拼尽力气拉住他。

快到青大校门口的时候,云织接到唐遥的电话:“织织,跟你说一声,我最近估计都不能回学校住了,我爸在西郊弄了片度假庄园,这些天正忙着装修,我得帮他盯盯,不说别的,光是那堆外头空运来的破树,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

云织心里一动,忙问:“树?这个季节?”

怀城天气正冷。

唐遥大笑:“放心,有专门养的地方,温度湿度什么的合适就行。”

云织眼里有了热意,迫切说:“有没有开花的,能卖给我一棵吗?”

唐遥一愣:“你要树干嘛?种哪?”

云织照实回答:“我想种去秦砚北的后院温室里,他也许会喜欢。”

唐遥沉默了几秒,突然爆发:“云织!你这么报恩下去,就不怕太子爷哪天把你栓个链子锁在南山院,你跑都跑不掉!你对自己的吸引力多少也有一点认知和信心好不好?”

云织笑着摇头:“谁都可能,只有秦砚北不可能,他连恩情都不愿意承认,巴不得我别去烦他,是我强行的,你不用担心,不管贵不贵,卖给我就好啦。”

一直到宿舍门前,唐遥都在听筒里情绪激动地教育云织,听到她在拧门了,唐遥才想起舍友的情况,提醒她说:“对了,夏露最近直播人气下滑,心情不好,天天没个好脸,你别理她就行,犯不着跟她生气。”

夏露每天定点在宿舍美妆直播,很长时间了,云织都已经习惯,也能理解对方情绪受影响,轻声跟唐遥说:“没事,我回来洗澡换个衣服就走。”

云织推门进宿舍,另一个舍友不在,只有夏露趴在电脑前画图,见她回来了,淡淡点个头,随口问:“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晚上不回来?”

云织平和回答:“朋友在外面有房子,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就去帮忙了。”

夏露没所谓地“哦”了声,也没抬头。

云织特意往她电脑那边看了一眼,见屏幕上是专业课的课件,没在直播,才放心脱了衣服,只剩下一条九分的打底裤和小吊带,拿好换洗内衣进了浴室。

她洗好出来的时候,长发包着,身上裹了条长浴巾,盖过膝盖,上面露出肩膀和蝴蝶骨,坐在自己桌前涂乳液,偶然听见身后夏露那里传来一点闷闷的笑声。

云织回头看了一眼,夏露还是那个状态,埋头在画纸上,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电脑显示的也依然是课件。

她自然以为夏露是想起什么才笑的,没太在意,快速把自己打理好,找出一个小行李包,装了几件衣服和必需品,再次出门。

秦砚北刚发作过,近期应该都算危险期,说不定有轻生和自残风险,她不能让别墅里没有人,好歹也要去照看着他。

何况,只要唐遥那边顺利,今晚她应该就有礼物能给他。

-

秦砚北一整天公事缠身,也刻意想让自己忙碌,忙到没有空闲去回想昨晚发生过的画面,那些呼吸,心跳,皮肤摩擦的温度,拥抱和烙下的齿印,没有一件是能细想的。

天黑以后,他才动身返回南山院,途中翻了翻手机,想起特助的微信号已经把云织拉黑了,收不到她消息是正常,但转念间太子爷又面露不悦。

消息没有就算了。

好友申请也不知道来一个?!

被拉黑就不努力了?

满足她亲近他的私欲一次,她就不知道主动进攻了,真是不能惯着。

秦砚北手指悬在手机屏上,冷着脸把云织的微信号输入一遍删掉,再重新输入,烦了就扔一边,把去见外人之前整齐放在车里的纱布找出来,一圈一圈又模仿早上的丑样子重新缠回去。

啧。

明明多看了好几遍,还拍了照,怎么就复原不了。

云织爱唠叨又麻烦,还动不动就哭,如果看见他把纱布拆了,又要替他着急。

太子爷表情更沉,车里的气温无形中往下落,司机一声都没敢吭,绷着神经把车停在南山院C9车库,整栋房子的窗口却一片漆黑,不像有人在。

秦砚北动作缓缓凝住。

……没来?

怎么,隔了一天才知道害怕他,后悔了?

秦砚北攥着纱布,团成死结,颊边线条暗暗收紧,下颌线清瘦凌厉,他兀自笑了笑,掩住眼里起伏的波澜,面色阴沉地推门下车。

刚到门口就收到南山院管家发来的通知信息:“秦先生打扰了,今天傍晚云小姐往C9栋运送了一车货物,体积很大,据她报备是植物,她应该得到了您的同意,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还是需要正式知会您。”

秦砚北停下。

……植物?

她来了?!

笔直双腿当场就不想走了,秦砚北拉过备用的轮椅,不嫌麻烦地转动进了家门,但目之所及确实漆黑一片,没有她的痕迹。

她到哪都喜欢开灯,没有亮就似乎活不了,不像他,习惯待在夜色里。

秦砚北在客厅中央往上看,都是暗的,眼尾隐约捕捉到对面窗外的一点亮度。

他控制轮椅靠近,隔着一楼背侧的落地窗,看见后院那个已经荒废两年的玻璃花房里,竟然有光。

那间花房,曾经被他种满植物,凡是跟他妄想的梦里相近的,都被他找回来,鬼迷心窍地想要种活养大,维持着那个岌岌可危的,可笑的幻想,用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去实现。

可最终都是枯死。

没有什么能在他存活的这个世界里生长。

秦砚北握着轮椅扶手,从C9后门出去,慢慢靠近那个足有五六百天没踏足过的地方,他昨晚才从楼上看过,当然知道里面的情形,一片破败的枯草,猫狗都懒得来。

但等他真正见到了这个晚上的玻璃温室,一切正常推进着的节奏,这个方寸天地里该有的颓唐和寂静,都好像在某一刻被按下了轰鸣启动的旋钮,火树银花地爆裂开。

温室里大片的死亡中间,土被仔细翻新过,立着一棵开花的树。

树很高,几乎要顶到玻璃上沿,云织仰头站在下面,脸色有些涨红,双手尽力推着它,要让它完美直立,他的轮椅声打搅到她,她撑着树干回过头,在灯光里朝他笑:“秦先生。”

秦砚北说不出原因,忽然极度不满。

她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张口闭口“砚砚”,但面对他的时候,只有一句疏离客套的秦先生,他从来没这么厌恶过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称呼。

秦砚北指腹压着扶手上的皮革,碾得麻痒,冷声质问:“你就只会这么叫我?像个来打工的小保姆一样?”

云织没办法,傲娇大猫的脾气永远不可能摸透,他昨天确实说过,不需要保姆,大概,也不喜欢她放低自己?

她想了想,试探叫他全名:“秦砚北。”

秦砚北漠然呵了声,明显不买账,眼神也比刚才更厉,恨不得当场把她削骨剥皮。

云织怀疑,也许经过昨晚,秦砚北终于肯把她当成平等的朋友了,不再那么居高临下,那也理所当然,应该以朋友的方式称呼。

于是她扬起眉,秀气的唇角翘高,尝试地轻轻叫了一声:“……砚北?”

秦砚北微怔。

云织以为他没听清楚,不禁松开手,往他的方向走近。

但树下的土还没有彻底踩实,离开她的控制后,树干略微晃动了一下,树冠上那些蓝白色的花就纷纷扬扬落下几片,有一段带着细枝的花苞,轻飘飘挂在云织鬓边的头发上。

她安静亭然地立在树下,花枝别在她耳边。

听到轮椅再次靠近的声音,云织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这根枝杈拂下,花瓣很软,在她细白的手指间洋洒掉下来,挂在发梢和裙角上,迎着灯,连成一片柔和的雾。

她眼睫间有剔透的水光,在这片废墟和生机里专注看他,又叫了一声:“砚北。”

秦砚北定在几步之外,就那么牢牢盯着她。

起初他看到花枝在动,裙角在动,她的头发嘴唇双手都在动。

到最后又意识到,其实什么都没有动。

是他心动。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坠入爱河了。

宝们,因为要上夹子,明天晚上不更,后天晚上十一点多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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