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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比微信震动的强度大得多, 云织睡得再沉也被叫醒,她睁眼看到窗外已经有了亮色,估计是早上六点多,也差不多到了该起床的时候。

她从枕下摸出手机, 看见是唐遥的电话, 而通知栏里的微信图标鲜明, 她在接起来之前,手快地往下一划,意外看到大几十条消息提醒。

刚一接通,唐遥就气都不换地说:“织织, 我估计你昨天微信不回就是早睡了,能睡这么熟八成是身体哪不舒服, 我才忍着没给你打电话,不然我半夜就喊你起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你先调整好情绪, 去看一眼我给你发的照片, 不管看见什么都稳住了别生气,我昨天看见的第一时间就尽量把这事压下去了, 传播范围应该不会很大。”

云织听她语气, 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点进唐遥的微信对话框里翻了翻, 手指定格到她最早发的一张图上。

看起来应该是视频的截图,画面里她裹着长浴巾坐在宿舍椅子上,镜头从斜后方拍到她的背影,虽然她身体被椅背挡住大部分,但因为头发高高盘着, 侧脸脖颈, 肩膀蝴蝶骨和微凹的脊柱线, 都赫然在目。

是她昨天回宿舍洗完澡的情景。

云织高悬的心瞬间被揪紧,一目十行往下看,越过好几条将近六十秒的语音,直接跳到下面唐遥知道她睡着,特意发来的文字上。

——“这就是咱们宿舍,我没眼花看错吧!”

——“上次去酒吧找秦砚北,下楼来接咱们的那个男生你还记得不,图就是他给我发的!”

——“他有那种圈里玩咖的群,那些人平常喜欢找些网红女明星什么的谈快餐恋爱,昨天群里头突然有人甩了几张截图出来,除了这张,还有你洗澡之前的,那男生上回见面对你印象深,记得你长什么样子,所以一看见就马上转给我了,问我是不是你。”

——“我一看简直炸了,这不是你还能是谁!就算露的不多,浴巾裹得很严实,后背那里露出来的程度差不多就是夏天穿抹胸裙,进浴室前也穿的不少,吊带是运动的,冬天打底裤偏厚偏长这都很安全,但是!”

——“但是这是在私密的宿舍!一个女生洗澡前后!跟穿得多少根本无关!妥妥的恶心偷拍!如果万一你不小心浴巾松了,或者只穿着内衣,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织织你看清楚,这个角度的镜头,是不是夏露的床位!你昨天回宿舍的时候,她在吧?!”

后面还有很多,云织看不下去了,回去洗澡的全过程她还历历在目,当时夏露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开电脑看课件的样子,跟她说话的表情,以及她听到的奇怪笑声,都一股脑回到眼前。

这个视角,刚好就是夏露笔记本上面自带的摄像头。

拍她的时候,夏露应该还专门躲开了,只把她框进去。

云织发凉的手心压住额头,回忆说:“夏露在宿舍,电脑开着,我当时以为她在画图。”

唐遥在听筒里气得爆了句粗口,深吸口气:“我这一晚上找人把来龙去脉弄基本明白了,那个玩咖群里,有几个人闲得无聊搞了一个什么营销团队,打的旗号是专门扶持那些人气不够,急需流量的网红主播。”

“要是长相一般的,就随便敷衍点营销手段,遇上漂亮的,就以指导为名开专门一对一的直播撩人家,夏露掉粉掉得快疯了,听说最近还特缺钱,就找上他们,开了这种小范围的直播让他们面试。”

“夏露床位跟你斜对着,你桌角不是放着一张去年参加学校活动的照片吗,巨纯巨漂亮,看一对一直播那人当时就通过夏露镜头瞧见了,一眼盯上你。”

“他们那种大渣男,嘴都是抹过蜜的,三五句话把夏露夸得天花乱坠,夏露估计都开心死了,他就趁机说什么网红千篇一律,得搞特殊的吸引眼球才行,比如室友洗澡换衣服不小心入镜之类的,肯定搞笑。”

“夏露就他妈又坏又没脑子,为了自己能红什么都干得出来,正好当时你回宿舍,她当然不会放过机会,直接就把直播界面最小化,装成学习的样儿,不声不响把你框到镜头里给那人播过去了!幸亏你穿得还算严实!”

云织抓着被子,柔滑布料被攥出微湿的褶皱,眼睛垂低看不清情绪。

唐遥气急败坏地提高音量:“我早就说过,你这种校园文白月光的长相,在那些见惯妖艳贱货的公子哥儿眼里就是天菜,待宰小肥羊!”

“那人自己看完直播,晚上就把截图发群里,说遇上了清纯女神之类的,如果真是当成女明星那种议论议论我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云织指尖硌得发红,干涩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

唐遥这时候稍微冷静下来,认真说:“其中一张图被人放大了,能看出你脖子侧面有一小片充血的红印,像……吻痕,怎么可能啊!但那帮人就一口咬定,说什么装清纯,不知道跟人玩得多开这种鬼话,越来越难听。”

她反复深呼吸才能把话讲完:“然后就有人闲的蛋疼,跳出来说他住南山院旁边的别墅区,半夜开车经过,在南山院大门口见过你,说你一个人打车,都没人送,还想过去搭讪来着。”

“你可以想象接下来是什么风向,”唐遥用力咬字,“校花深夜出入南山院,还没有配车,明显不是正常住户,就被断定成主动送上门的龌龊关系,我不想复述那些话,我怕血管爆了!”

云织记得,秦砚北发烧的那天,她确实很晚离开南山院,没打到车又折返回去了,她从来没设想过,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能成为泼脏水的谈资和佐证。

她正常上课生活,正常报答恩人,没有过歪念,以往宿舍有什么不习惯的事都尽量忍了,不会跟人起冲突。

夏露整天开直播,她就自己多注意隐私,另一个舍友蒋月爱用她的颜料,她猜她可能经济条件受限制,一般也不会说什么,就当送给她。

在这样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下,她竟然得到了这种结果。

只是这一天,以为夏露在学习的情况下,她在宿舍没那么严谨地保护自己,就被堂而皇之直播给陌生人,拿出去被随便编排污蔑。

如果夏露当时直接在平台上开了面对所有人的那种大型直播,她会不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各路网友当成话柄了?

云织点开夏露的微信,输入几行字又都删掉,手指不太稳,误点进她的朋友圈,看到她半夜更新的一条:“可能GET了流量密码”。

云织跟唐遥说:“我回宿舍,当面问问她。”

唐遥马上答:“我陪你去!你现在在哪,我开车接你。”

云织知道唐遥在新建的度假村里,跟南山院两个方向,来回折腾太远:“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宿舍见。”

挂断电话,云织最快速度打理自己,她洗完脸站在浴室镜子前,侧过头,有短暂的怔愣。

她头发长,总是散开的,之前是真的没有太注意自己身上被秦砚北留下的痕迹,左边颈侧有他吮咬出来的充血红印,右边耳廓上,还有一个浅淡没退干净的牙印。

要是直播拍到了她右边,更不知道会被怎么编排。

云织伸手揉了揉,还有些轻微的痒和疼,她抿着唇有点委屈,随即就把这种和秦砚北有关的委屈又压下去。

他病重的时候才这么发泄,她当时为了安抚住他,没太挣扎,等于是默许了,怪谁也不能怪到恩人头上。

何况就算是她有了男朋友,真的出现吻痕,又怎样呢?就不清白了?就活该被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和污蔑吗?

哪来的道理。

云织对着镜子控制好表情,不想对秦砚北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她快步走出卧室,到秦砚北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如果他醒着,肯定能听到。

秦砚北不止醒着,是一夜没睡,他坐在跟主卧连通的书房电脑前,屏幕上的设计图放大到机翼尾端细节,几项微小数据联动,在他手指不断轻触的调整下闪着幽冷蓝光做出改变,构建的模型也随之优化。

敲门声响起,他抬了抬眼,眸底有一点微不可查的血丝,在冷光映照下,显得不近人情。

这么一张冷峻淡漠的脸,收紧的唇边却终于翘了一点弧线。

呵。

端了一晚上,现在知道过来了?

秦砚北没说话,视线回到屏幕上,等着云织继续敲,以她的本事,撒娇无赖的手段应该也不少,正好拿出来用用。

然而敲门声就停了,几分钟过去都没再响起,太子爷嘴角那道难得出现的弧冷冷压下去,盯着紧闭的房门,亲眼看见有一张纸条从底下门缝塞进来,随即云织的脚步声远离,很快就从楼梯上消失。

秦砚北皱眉站起来,走到门口俯身拾起,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句话:“砚北,我学校有急事,先回去,已经联系郑阿姨早到给你准备早餐,有需要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后面又把她的号码仔细写了一遍。

秦砚北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烦躁又隐隐上升,他指节蜷起,把纸条在掌心里攥皱,想直接扔垃圾桶,松手之前又收回来,轻飘飘按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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