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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各家各户已经锁门闭户,但是那些人走在街上,依然试图敲响谁家的门,祈求一些吃食。

也有一些楼房里,会有市民从窗户里扔出来一些面包和衣服,这些会瞬间被哄抢,于是有人涌向那楼房,聚集着不走,那市民自然也有些怕,便不敢扔了。

而香江政府显然也根本不可能接纳这么多人,于是当地政府派出来警察和啹喀兵维护秩序,电视和广播新闻里都在播报这件事,街头巷尾也能听到讨论声。

叶天卉躲到了一家饼店的屋顶,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拿了一些面包和饼干,也拿了一些水来喝,并给他们留了两元的港币。

拿到这些后,她便纵身溜到了另一家药店的二楼,躲在阁楼处观察着外面的形势。

现在大批人员涌入,香江政府派出大批警察要对这些人进行驱逐,这种情况下,任凭她再机智,也存在一定风险。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躲过风头,等大批人员被遣返后,这正是当地警察警惕心最松的时候,她再设法进入界限街的警署,享受抵垒政策。

当然了这里面也存在一个风险,就怕当局突然颁布新的法令,取缔抵垒政策。

叶天卉啃了一口刚拿到的蛋挞,这蛋挞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味道特别好,搭配着奶茶,真是绝了。

这么吃着时候,她也透过那处狭窄的窗户看向窗外。

香江楼房密集,她只能看到高低不同的楼房切割出的一点点星空,勉强看到三五只星星,而在夜空下,人们拖家带口,偎依在墙角,或者低声哭啼,或者小声说话,人群中密布着绝望。

叶天卉便不再看了。

上辈子她见过灾荒战乱,也见过百姓颠沛流离,心已经很冷很硬。

如果她无力力挽狂澜,那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伤风悲月。

她寻了一处还算平整干净的地方,就地睡去。

因为上一世的种种,她睡觉一向机警,是以如今睡在这里倒是不怕,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她都可以随时醒来。

她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一个声音惊醒的,有人在下面大喊“派食了”。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已经放亮了,人群正疯狂涌向一个地方,在那里警方正给大家发放食品,有面包有包子,抢到的全都狼吞虎咽,还有人大声喊着“莫挤莫挤,都有的”。

叶天卉也有些饿了,她趁着下面乱糟糟的空档,又潜入了一处早茶店,拿到了包子和烧鸡,照例给对方留下两港币后,便回到了这处歇脚处,大吃一番。

接下来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饿了就出去找吃的,困了就躺在地上睡一会。

至于楼下的世界,两日时间却是有大变故,那些人先是被驱赶到了一处,说是要被送走,就有当地市民强烈抗议,据说当时市民有一半以上都和那边有血缘关联,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

但是显然当地政府已经下了决心的,甚至开始动用警棍来驱赶。

这引发了当地市民更强烈的抗议,就有正义之士站出来,形成组织,救济那些人,甚至组成人墙来替那些人挡住警棍。

叶天卉看着这一幕,她并不太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但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可能这就是血浓于水。

她又想起来那亲爹,她多少好奇起来,如果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是她的女儿,他会怎么样,会继续认那自小养大的叶文茵为女儿,还是更喜欢自己?

他会不会因自己粗拙不堪又不能给叶家带来利益,就此不认自己?

她发现想不出,她到底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事认知并不足,于是只好不去想了。

接下来几日,事情便闹大了,大量媒体涌来,报纸电台记者纷纷报道,当地市区的歌舞厅全都自动关门,停止一切娱乐,当地的家庭甚至停止工作,全都上街保护这些缺衣少食的人群,就连叶天卉藏身的那处,都能听到有些当地人守着电视机抹眼泪。

很快,那些人果然大部分人被送回去,于是叶天卉看到了一张张绝望的面孔,那些人哭泣,无奈,但又不得不上了运送的卡车。

一辆辆的卡车驶出的时候,沿路都是当地市民,他们拼命把自己的衣服和食物扔向卡车,希望能帮到他们。

就在那些卡车即将驶出时,突然间,一片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向车队压来。

那些警察全都惊了。

叶天卉看过去,却见是一群当地市民,成千上万的人,他们有组织地冲了过来,呼天喊地,组成人墙,大家站在马路正中央,以身体阻挡车辆驶出。

有人哭叫起来,大家高喊着不能把他们赶出去,甚至有人躺在马路正中央死活不起来,在一阵乱糟糟的哭喊和警笛声中,那些运送的车辆不得不停下。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车上的人哭喊着不要走,车下的人也都蜂拥而来,将他们喊下车,引领车上的人离开,警察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做什么,也不敢去拦,有些警察看到此情此景,也跟着抹眼泪了。

在场笼罩着饱含了人类朴素悲悯感情的氛围,卡车上那些穷苦的百姓陆续被当地市民带走,场面完全失控。

叶天卉安静地从旁看着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或许她此生的“妈妈”对她骨子里的疏远和防备,她这辈子从来没体会到什么亲情友情,她对于这时代也是淡漠的,并没有太强烈的融入感。

至于来广东来香江,她对于那听不太懂的粤语也是陌生的。

因为不熟悉,会下意识觉得是另一种人类,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块幕布。

就像曾经她在行军作战图上运筹帷幄,那一座座山一处处营,只是捏在手中的棋子,她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以她看到他们,但并不能理解他们,也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感同身受。

换言之,能唤起她心底深处情感的事物几乎已经没有了。

但是看着这场景,她有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会想起上一世的一些画面,那些曾让她悲痛曾让她奋起,曾让她握着长刀披星戴月奔波万里的种种。

她甚至隐隐感觉,身体沉寂已久的血液慢慢有了温度。

叶天卉轻轻握住了拳。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叶天卉没死,她纵身跃入大海后,并没有死。

她一定还活着。

关于文中最后那段,有兴趣的可以搜1962年香港事件,本文因为是微架空,时间线和现实并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