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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 叶天卉便忙去结账了,顾时璋坐在桌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结账。

这顿饭并不便宜, 一般路边摊也就几港币, 但是这一顿饭竟然六十多港币。

正常来说现在香江寻常做工的工钱一个月能有两千多港币, 所以这一顿饭吃掉的是一个苦力在码头干活一天的工钱。

叶天卉不免感慨,她发现舍得花钱就能吃好吃的,不舍得花钱在路边摊吃就不好吃,所以还是得有钱。

她买单过后,就见顾时璋正笑看着她, 那含笑间颇为意味深长,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叶天卉微挑眉, 不明白地看着顾时璋。

难道这人让她请了客, 看她结账还要从旁看热闹?

这算什么心思……

顾时璋笑道:“是不是太贵了,让你破费了?”

叶天卉:“还好吧,你对我不错,帮我这么多, 我只是请你吃个饭,都是应该的。”

顾时璋笑道:“走, 我送你回家。”

当下两个人走出餐厅。

一出餐厅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雨了,淅淅沥沥小雨倾洒下来,柏油路已经油光发亮了,天晚了, 路灯亮起来, 萧条朦胧。

叶天卉看着这雨,想着也不是很大, 直接冲出去就好了,那边巴士站牌可以挡雨,之后上了巴士就不会被淋到。

谁知道这时候,顾时璋却不知怎么变出来一把三折伞。

叶天卉惊讶地看他:“哪儿来的?”

顾时璋只有两个字:“魔术。”

叶天卉轻哼一声:“骗人!”

顾时璋拇指轻一按,那伞便稳稳地撑开了,挺大一把伞,将两个人都护在了伞下,一起往巴士站台走去。

此时街道上原本的繁华消散了不少,褪去热闹的街道上只有稀稀朗朗的行人打着伞匆忙走过。

灯光错落间,整条街仿佛都罩上了一层透着朦胧光晕的薄纱。

两个人一起走在伞下,这么并肩走着的时候,飘渺的雨丝落在他们脚边,叶天卉看到两个人的鞋子挨得很近。

他是皮鞋,她是最近新买的运动鞋。

叶天卉看着看着,竟有些恍惚。

如果她不侧首看向身边的男人,她会感觉自己梦回故里,会想起曾经的种种。

她还记得,那一年圣人还是储君时候,他代替先帝前去边疆巡查,那时候就是她一路随行护卫。

好像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他们从驿站出来,却不曾想遇到了雨,当时她举着伞,要为太子掌伞,谁知道却被他接过去了。

雨夜沁凉,她唯恐太子受凉,便脱下自己的披风来为太子御寒。

只是太子看着她,却不曾接过去。

她疑惑间看过去,只看到他眸中的晦暗和不悦,带着几分被冒犯的冷。

她当时并不懂他到底怎么了,甚至觉得自从他被立为储君后,那性子便格外古怪起来。

她只好恭敬地低着头不言语。

之后过了良久,她终于上方一声叹息,却是道:“卉卉。”

“卉卉”这是她的乳名,自小家里人叫惯了的。

但是她十三岁入军营后,除了自己家里长辈,再没人那么叫过她。

当时听得太子这么唤她,她只觉心惊。

那位年轻矜贵的储君到底接过来她双手奉上的披风,披在身上。

后来,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疏淡的冷漠。

“叶小姐,你冷吗?”身边的声音突然传来,清淡礼貌,就仿佛那么随口一问。

叶天卉怔了下,思绪瞬间被扯回现实。

她有些机械地抿了下唇,之后开口:“不冷。”

顾时璋沉默地打量着她,像是要看透她一样,之后他突然笑了。

清冷的夜色中,她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心便微缩。

对于他的猜测,是起疑心,否定,否定之后又疑心,就这么如此反复。

顾时璋却在这时脱下外套,径自递给她:“穿上。”

叶天卉听此,只是看他,并不反应。

顾时璋见她没动作,便抬起手,将外套为她披上。

氤氲的雨汽中,男性清爽的气息瞬间笼罩住她,好像是某种沐浴露的香味,闻着很舒服。

她抬起睫毛,在朦胧夜色中看着顾时璋,却看到他也在垂着眼帘看自己,脸上是一以贯之的沉静表情。

她迎着他的目光,低声开口:“你为什么要给我你的外套?”

顾时璋静了几秒,才开口:“可能我怕你冷吧……”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然后叶天卉听得,却是一个激灵。

她骤然后退一步。

下意识的后退动作让她退到了雨伞外,于是沁凉的雨丝扑面而来。

隔着飘渺雨雾,她看着伞下的他。

清晰分明的五官轮廓。以及略显锋利的线条,这些都是如此鲜明熟悉。

当距离远时也就罢了,如今他就这么逼近,几乎把她笼罩,激起她灵魂内埋藏的情绪反应。

顾时璋走上去,用大伞把她罩住,语气中很有些无奈:“怎么了?”

叶天卉摇头:“没什么。”

她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外套,那是他的,带着他的气息和体温,很暖和。

她低声问:“还是不要了吧,我不怕冷,你的外套还给你,我不想穿你的外套。”

她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她在清晰地表达拒绝。

顾时璋举着伞,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竟然有些结巴的样子。

几秒的静默后,他突然笑了:“你不要这样。”

叶天卉有些脸红,又有些羞恼:“不要怎么样?”

顾时璋:“只是外套而已,作为男士,我应该有些风度,不能看着一个女性在我身边衣着单薄,这不符合我做事的风格。”

说着间,他眸中泛起无辜,无奈笑着道:“你好歹让我有机会展示下我的绅士风度,可以吗?”

……好像有些道理。

顾时璋低声哄着道:“走了,不然等会雨大了,我们都会被淋到。”

叶天卉:“好吧。”

顾时璋举着伞陪着她往前走。

伞虽然比起一般的伞要大,但两个人共用到底有些局促,并肩行时,两个人的肩膀便几乎是紧挨着的。

她穿着顾时璋的西装外套,那西装外套的袖子便时不时轻擦过他的胳膊。

她便觉得一切都很微妙。

明明是他的西装外套,他的衬衫,可现在外套在她身上,衬衫还是他自己的。

她甚至有种自己在被他拥抱的错觉。

这时候,就听顾时璋道:“你听这首歌,你喜欢听?”

叶天卉大脑停顿了片刻,注意力才从西装袖子转移到了耳朵,于是她这才听到,旁边咖啡馆传来一首歌。

是一个非常甜蜜柔美的声音,缥缈犹如丝绵,在这雨夜里别有一番哀婉的凄楚。

她想了想道:“还好吧,听起来不错,缠绵悱恻的,我以前没听过这种歌。”

上一世她是金戈铁马的将军,这一世她是蓝绿服装包裹下的女工,可能她自己永远唱不出这么柔软甜蜜的调子。

顾时璋:“能听懂吗?”

叶天卉摇头:“粤语我现在能听懂大部分了,但是如果说太快,或者这种歌词咬字不够清楚,那我就听不出来了。”

顾时璋:“这好像是前两年一部电视剧中的歌,是最近知名的一个女歌手唱的,叫《晶晶》,你想听听歌词吗?”

叶天卉好奇地看他一眼:“你竟然知道?”

顾时璋:“当然了,歌词是讲天上星星的,大意是说,晶晶,晶晶,孤零零,像天边的一颗寒星,为了寻找母亲,人海茫茫,独自飘零。”

叶天卉回想着那曲调:“怪不得我听着有些伤心,这不就是我嘛。”

顾时璋侧首看她:“你怎么孤零零了?”

叶天卉想起那亲爹,那叶家,还有那大陆的“妈妈”:“我就是人海茫茫独自飘零吧。”

顾时璋哑然失笑:“瞎说什么,我看你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叶天卉:“怎么会呢!”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沁凉,带着湿意,顾时璋略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之后他才道:“你来香江没几天,已经呼朋唤友了。今天陪你吃饭的,是你在大陆的朋友?你们很熟。”

叶天卉:“算是大陆的朋友吧,说不上多熟,其实也就是几面之缘。”

顾时璋:“哦,不熟吗?你还请他吃饭了。”

叶天卉狐疑地看他,觉得他这个人有些斤斤计较。

她便道:“那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忙,再说我们都是大陆来的,之前也见过,大家交个朋友,互相帮衬,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请他吃饭,两个人一共才花了十港币,我请你吃饭,花了六十港币!”

她把“六十港币”咬得特别清楚,之后道:“这根本不一样,请你吃饭的钱,能请他吃十顿了!”

顾时璋便笑了:“那我占大便宜了。”

叶天卉:“你要记住,在我这里,金钱就是衡量友情的唯一标准。”

顾时璋若有所思:“那我是价值六十港币的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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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叶天卉的住处,顾时璋一眼看过去,老旧的楼房斑驳陆离,远远可以看到各家晾晒的衣服以及在走廊搭建的临时厨房,楼房下面更有用帆布棚子搭建的小屋,小屋旁边一个老伯正蹲在垃圾旁边端碗吃饭。

细雨缥缈中,有人热火朝天的说话,打麻将的声音,讨论赛马的声音,在楼下都能听到。

还有阿婆和人吵架的声音,用粤语,骂得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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