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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皱眉不言语。

旁边的叶立轸见此,却是故意道:“父亲,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吧,文茵性子一向宽容,受些委屈也就认了,文茵,是不是?”

叶文茵微低下头:“爷爷,二伯说的是,你别因为这个生天卉的气,我,我其实并不在意。”

她微咬唇,眸底泛起湿润,不过到底强撑着道:“这几天我不要出门,免得让人知道,毕竟天卉打了我,传出去对天卉的名声也不好。”

叶天卉看着这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不着急,反正听他们掰扯吧。

老爷子睿智的目光扫过,他自然知道大家说这话的心思,他确实是向着叶天卉的,不过叶天卉太过分,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他到底是道:“天卉,我们一件件说,昨天你真去喝酒了?”

叶天卉:“是。”

旁边叶立轩道:“父亲,喝酒这个,是我陪着去的。”

他这么说,自然是要帮叶天卉挡,不过叶天卉却已经道:“是爹地陪我去的,陪我一起感谢顾家小叔。”

顾家小叔?

众人全都看过去。

叶老爷子:“顾家小叔?”

叶天卉道:“对,就是顾时璋,顾家小叔。”

叶老爷子顿时眯起眸子,他扫了一眼叶天卉:“到底怎么回事?”

叶天卉道:“自从上次顾家小叔过来我们家后,我知道他擅长驯马,便有意请教,昨天在驯马场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我就让爹地请教了顾小叔,结果顾小叔很是热情,特意过去驯马场帮忙,所以昨晚,爹地就请顾小叔一起吃饭,我自然作陪,席间他们一时兴起,便喝了几杯,结果——”

她有些无奈:“不过顾小叔和爹地认识多年,如今多喝几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

叶立轸一听,不免好笑,这不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吗?

昨晚分明是这父女跑出去酒吧鬼混,如今倒是推说给别人?

他挑眉,打量着叶天卉:“是吗,昨晚时璋和你们一起喝酒?”

叶天卉:“怎么,二伯不信?难道我还会骗二伯不成?”

她好笑,望向老爷子:“爷爷,实在不行,那就现在给顾小叔打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叶立轸见她如此笃定,一时也是疑惑。

叶天卉当即又道:“爹地也是为了我,才出去和人吃饭喝酒,本是世交之家,这有什么问题吗?爹地一把年纪眼看四十岁的人了,就算和朋友一起聚会,贪一杯酒怎么了,结果倒是有人立即通风报信,带了一帮子人过来围观,仿佛做了天大的恶事?这就是大家的规矩,让一群晚辈去看一个长辈的醉态吗?”

她嘲讽:“我倒是不明白了,我们叶家堂堂大户,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她这么说,那二太太心便微沉。

叶老爷子却是觉得有道理,他望向二太太:“昨晚天色已经不早了,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二太太便忙赔笑一声:“既是和时璋喝酒,那我自然说不得什么,只是好一番醉态回来,怕让人看笑话,我才过去问问。”

叶天卉:“二奶奶,我知道,你只是关心而已,但我好奇,昨晚我和爹地回来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也没敢惊动旁人,车子是直接开到家门前,大晚上的,你是怎么知道爹地喝醉酒的,是谁人告诉你的?”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却是凉凉地道:“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就这么盯着我爹地,他喝口酒都要煽风点火,跑过去把一个六十岁老太太揪起来?这人是什么居心?是想把家里少爷喝酒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想把老太太气死吗?”

叶老爷子皱眉。

被提到的“老太太”神情便格外难看。

叶天卉望向叶老爷子:“爷爷,咱们家这都什么规矩,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这家里都是怎么管的,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家不能睡个舒服觉,反倒是这个嚷嚷那个吵吵,你盯着我盯着你,冷不丁还有一个告状的,这都什么乱糟糟的?”

她这话说得直白,二太太脸色骤变,她马上问道:“天卉,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天卉:“我能什么意思,我就是说句真话,二奶奶,红楼梦你看过吗?人家红楼梦说得清清楚楚了,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众人听此言,全都不敢说什么了,这火气明摆着是冲着二太太去的。

很明显,二太太大家不敢得罪,但叶天卉也不是那好惹的,赶紧躲着装傻就是了。

而二太太也感到不对,忙对老爷子道:“老爷子,昨晚上我——”

老爷子却直接抬起手:“不必说了!”

他沉着脸,道:“天卉说的是,我们叶家子孙旺盛,支脉繁多,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和和睦睦,在外面再辛苦,回到家里都消停一些,若是天天勾心斗角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立轩也老大不小了,他就算在学校做学问的,场合上遇到酒局,便是喝几杯酒又怎么了?至于天卉——”

他继续道:“天卉虽是女儿家,但在外面管着赛马事务,遇到一些应酬也是难免的,二太太,你又何必以你的妇人之见束缚了她?”

二太太一时哑口无言,她只是管教管教叶天卉,怎么如今竟成了“妇人之见”,以前老爷子没说不行吧?

但她再是委屈,自是也不敢说什么。

很明显,叶天卉是个能说会道的,她几句话就把老爷子给带歪了。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就是偏向,老爷子明显在偏向叶天卉!

叶老爷子见此,也就道:“家里头这些保姆保安佣人,还是要从小管理的,这样吧,这两天清查一番,就让家里几个年轻人来查,该管的管,该辞的辞,那些嚼舌根子的,统统不要了,免得在这里败坏家风!”

年轻人?

大家全都看过去,这是要架空二太太了?

二太太脸色也越发难看,讪讪地道:“那老爷子的意思?”

叶老爷子却看向叶立轸:“立轸,你来挑几个人吧,让年轻人去整治,把家里下人都清查了。”

叶立轸顿时觉得不对劲。

他看看叶老爷子,看看二太太,试探着道:“那就让天卉,文慵,文敬几个来查吧?”

叶老爷子:“让他们几个?合适吗?”

二太太听着,好笑至极,叶老爷子分明是要给叶天卉放权,但他自己不说,故意让叶立轸提议罢了,叶立轸提议了,他又故意装傻!

叶立轸忙道:“应该可以吧,或者老爷子觉得还有其他人选?”

叶老爷子:“你既这么说,听你的便是了。”

于是当即订下,几个年轻人把叶家上下佣人清查一遍。

叶文慵微蹙眉,看了眼叶天卉。

其实家里的佣人仆人,显然都是被自己祖母和父亲把控着,如今插进了叶天卉,叶天卉自然也要掌握部分用人的权柄。

她一掺和起来,那当然会安置她自己的眼线,等于她在叶家的根基越发深了……

一旁叶文茵见此,她是万没想到,叶立轩和叶天卉跑出去喝酒,堂而皇之喝个烂醉如泥,结果规矩严格的叶老爷子竟然这么轻松放下?而且叶天卉还趁机掌权了?二太太都被下了面子?

她微蹙眉,想起那冯素琴,如果冯素琴一来,她岂不是更要被挤兑?那样的话,她在家里根本就是无立锥之地了……

她当下咬唇,轻轻动了动。

其实她发出的动静很小,不过正厅中太过安静,二太太瞬间注意到了。

二太太看了她一眼,道:“老爷子,你说的我认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拿那些规矩管着天卉,是我没见识……”

她自嘲地笑了笑,却是道:“那文茵挨打的事呢?不错,文茵不是我们家亲生女儿,但她怎么也是挂在我们家的小姐,什么时候,我们家可以随便打人了?”

她深吸口气,眼睛便逐渐变得湿润起来:“如果我们家以后可以随便这么闹腾,那我没话说,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我老了,不中用了,那我就干脆不要管家好了!”

她明显是赌气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到最后甚至尖利到有些歇斯底里。

叶老爷子叹了声:“你说你,当长辈的,倒是也不必闹气,天卉有错,该罚的还是得罚。”

一时便问起来:“天卉,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全都看过去,心里自然明白,二太太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老爷子显然是要拿捏一番,好歹给二太太找补回来一些面子。

叶天卉自然知道老爷子意思,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轮到自己被打板子了。

她当即道:“老爷子,昨晚我带着爹地回来,本来爹地醉了已经很难受了,结果文茵非拦在我面前,要和我理论要紧事,我们起了一些争执,当时我要回房,她非拦着我,我一急之下就推了她,这确实是我的不对。”

叶老爷子皱眉:“你们因为什么起了口角?”

旁边叶文茵见此,知道叶天卉要转移话题,忙道:“只是无关紧要小事。”

叶天卉淡看了叶文茵一眼:“无关紧要小事?小事的话,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叶文茵听着,顿时忐忑起来,她求助地看向叶立轸。

叶立轸也是皱眉,待要说话,谁知道叶天卉已经道:“爷爷,其实我们争执的事情很简单,是关系到一个人,那个人就在我们大——”

叶文茵陡然打断叶天卉的话:“你打就打了我,何必攀扯其他的?你何必非要逼我?”

她眼中含泪:“我知道你各方面都优秀,我比不过,挨了打,我也不说什么就是了!”

说完,她起身捂着脸就哭起来。

叶立轸忙给一旁自己女儿叶文萼使眼色,那叶文萼顿时意会,忙上前哄着叶文茵,又劝着道:“难受的话,我先陪你回房休息?”

叶天卉看着这叶文茵闹腾,却是不为所动:“爷爷,反正这人已经在咱们大门口了,见不见的,看她自己吧。”

叶文茵听着这话,自是气得发抖。

一则气那叶天卉要把自己逼到死路,二则气那叶立轸竟如此无用!

叶老爷子皱眉:“谁,是谁在门外?”

叶天卉笑看向叶文茵和叶立轸:“我就怕文茵不想见到对方,可以让她进来吗?”

叶老爷子听这话,目光如电,顿时望向叶文茵。

叶文茵脸都白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天卉:“既如此,爷爷,那就请她进来吧?”

众人听着,自是诧异,完全不知道叶天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老爷子颔首,示意一旁管家,管家自去办了。

一时正厅里安静下来,叶文茵皱着眉头,明显惶恐不安起来。

叶天卉却是随口和叶老爷子说起昨天马场的种种,又提起顾时璋要帮着自己训练马匹,叶老爷子听着自然高兴。

叶文茵乍听到顾时璋的名字,当然是诧异,没想到叶天卉竟然巴结上了顾时璋!

不过很快她的心思便回到冯素琴身上,她想到那冯素琴,便浑身不舒服。

此时的她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候,那管家已经回来了,却是领着一个人进来客厅。

大家不免好奇,全都抻着脖子看过去,却见那是一个穿着粗糙的女人,看上去四十五六岁,短发油乎乎地贴着脑门,鬓边又有些泛白,整个人看着狼狈又落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