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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视线能聚焦, 那赛马场怕是已经开始燃烧。

铃声一响,十二匹马便如同子弹一般被弹射出来,骤然往前猛冲。

其中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孟家的翡翠山河, 和另一匹叫做万事胜意的宝驹, 却见这两匹马身形矫健, 如闪电一般飞驰而过,在众人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残痕。

那赛马会主席冯先生见此,不免赞叹:“好,这翡翠山河果然是当世宝驹!”

旁边行政第一长官卢先生也跟着点头:“这匹马气势非凡。”

孟宝辉听此,却是笑得谦虚:“只是一时领先罢了, 路还很长,赛马场上风云变幻, 总是有意外发生。”

叶老爷子看着场上, 却见那些赛马纷纷试图抢到内圈最有利的位置,以减少后面的路程,而他打眼一看,看了半晌, 才发现自家那一匹马竟然落在后面,一时面上也有些无光, 不过听那孟宝辉的话,还是笑着道:“你们家那翡翠山河,必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了,谁能与之争锋呢!”

孟宝辉听此,便问起来:“咦, 叶老, 你们家马呢?哪匹是你们的?我怎么没看到呢?”

这话问的,叶老爷子脸上顿时无光。

旁边孟逸年也是没想到自己爹地竟然直接这么问。

他忙道:“是那匹蓝色的五十七号, 叫Light的,那匹马不太运气,好像刚才被别的马腿碰了一下?”

他这么一说,众人全都看过去,果然见那匹叫做Light的五十七号马竟然落在了马群之后。

顿时大家都感慨起来:“这……有点可惜了!”

一脸遗憾的样子。

旁边周畹兰也看过来,显然她也有些意外。

因为地狱王者的胜利,她对叶天卉的马总是多了几分提防,只以为能前来参加国际一级赛的马必然是顶尖名马,如今看,也不过如此。

当然她到底是有些见识,当下也不敢太过放松,还是抱着警惕,观察着那匹马。

叶天卉其实将场上一切看得清楚,就在刚刚,众马往前冲刺时,唯独陈综万在起跑时竟然被旁边一匹马的马腿碰了下,就此痛失先机,没能抢到第一阵列,落在马群之后。

不过这也并没什么。

在比赛前几日,她带领大家伙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能遇到的对手,以及各种位置的优势劣势都已经分析过了。

内圈采用什么策略,外圈该如何追击,如果落后了该如何化劣势为优势,这些全都精心推演过。

如今陈综万落后在马群中,未必不是一桩优势。

要知道这不是寻常比赛,这是国际一级赛,参加这次比赛的都是香江顶尖名驹,每一匹马都有着赫赫战绩。

和这些人一直比拼,拢光未必能占到便宜,所以最佳策略是,让这些名驹先争取领跑位置,争抢内圈位置,先让他们进行内耗,而陈综万驾驭拢光落在马群后面,等待时机,等到那些人懈怠时,再一举冲刺,突破重围,取得成绩。

这个策略自然是有风险的,万一追不上怎么办。

不过眼下这些竞争者,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想在这群马中从最开始就争抢领跑者的位置,那必然引来众马的排挤,说不得出现什么闪失。

所以相对来说,这种先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的方式,反而是最优的。

是以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以及那孟宝辉明显的优越感,她很平静。

她可以看得出,此时的陈综万未曾发力,他在用这些日子训练出的冷静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压抑下来。

甚至拢光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它毕竟曾经是驰骋赛场的名驹,它便是脾性再好,骨子里也有好胜的天性,群马在追逐,马蹄翻飞,马尾摆动,阵阵尘嚣扬起,而夹道两旁,则是观众海浪一般的呼啸声,热烈激狂的尖叫声。

肾上激素在狂飙,写在基因中的奔跑天性在蠢蠢欲动。

叶天卉的视线穿过那高高的台阶,落在赛道上,她看着拢光的耳朵已经支棱起来。

拢光已经无法压抑它的本性。

它想冲。

但是,陈综万到底按了下来,他捏着缰绳,将缰绳压在拢光的背部。

前面马群在争夺内圈位置,名驹争锋,角逐激烈,稍有一慎,便是功亏一篑。

所以必须等,等那个最佳时机,一举领先。

叶天卉盯着赛道上的陈综万,距离很远,不过她的视力好,她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少年此时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让她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拍案叫好。

忍耐,冷静,潜伏,在这呼啸震天的赛马场是那么珍贵。

她需要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候压下心中所有澎湃的骑师,为她攻城掠地。

她的眼睛中是那骑师此刻捏着缰绳的手,耳边却是几个大佬的叹息声。

他们在惋惜,无所谓,她有足够的自信,这些惋惜终将重重跌落在地上。

她抬起眼,笑看了一眼孟逸年,此时的孟逸年显然也并不乐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赛场。

叶天卉正要收回视线,却突然间,便听到耳边传来惊呼声。

她看向场上。

却见在那马群扬起的尘嚣中,陈综万前方三米处出现了一个通道,他放开缰绳,驱策拢光自那一线缝隙中蹿过。

于是众人看到,一人一马,犹如闪电一般冲过那狭窄的缝隙,马蹄阵阵犹如惊雷,群马嘶鸣,尘嚣飞起,观众们发出几乎断气一般的尖叫。

他成功了。

穿过了那马群,瞬间进入了第一陈列,和万事胜意几乎隐隐并肩,只落后于领先的翡翠山河。

很好。

赛马场上掌声雷动,群众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叫,解说员激动地介绍着眼下情景,更有新闻媒体疯狂拍照,镁光灯闪烁。

而就在贵宾观赛席,叶老爷子那原本略显僵硬的脸上顿时舒展开了。

他笑呵呵地问叶天卉:“这匹马,这是终于愿意冲了?”

叶天卉恭敬地道:“爷爷,赛马也有赛马的性子,咱们家那匹马就是做事慢,慢就慢吧,我们看它慢慢发挥。”

做事慢——

这话一出,在场几位大佬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那赛马委员会主席卢先生,在片刻的怔愣后,也便笑起来:“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要待时而发啊!”

叶老爷子顿时一个谦虚:“哪里,哪里,赛场上风云变幻,不到最后谁知道呢,我们就是那么一股子气罢了,可比不上宝辉家的翡翠山河,那才是当之无愧的头马啊!”

孟宝辉看着场上情景,其实已经略有些提心,听到这话,更是心中叫苦。

不过他也只能笑着说:“你们肯定能追上我们的马,我们那匹马不值一提。”

叶老爷子反手再一个谦虚:“看,你们现在就是头马呢,瞧,它跑得多快!”

几位大佬你来我往,各自暗藏心思,但是在场几个年轻人,周畹兰,孟逸年以及其它人等,却并没有心思去听老人家言语中的八卦阵,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场上。

叶天卉看到,此时此刻,那万事胜意显然是急了,那位骑师仿佛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一匹马突然出现在他的内圈位置,这是不可思议的!

而这位骑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回头看,他只听到身后万马奔腾,但观众的呼啸声太过热烈响亮,那奔马声被呼啸声淹没,他完全无法判断身后的形势。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位见都没见过的骑师出现在自己的左侧,他不知道是所有的人都追上了,还是只有这一位骑师异军突起!

冰冷而瘆人的惊惶感蹿过这位骑师的身体,他紧攥着缰绳,开始恐惧。

如果他被很多人追上,而他有没有办法追上前面的翡翠山河,那他该怎么办?

他咬牙,压低了身体,用鞭子抽打了一下自己的马,之后开始狠狠超速。

远远的,叶天卉看到,这万事胜意的骑师似乎失去了理智,被逼到了墙角,他开始用自杀一般的速度往前冲。

为什么是自杀般的速度,因为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从这个骑师开始冲刺,她便知道,这个人不再是对手。

因为在任何时候,一位骑师必须有一种解读场上形势的微妙天赋,永远都必须对场上情况了如指掌。

哪怕你不回头,你也要知道场上十一匹马的精准位置。

就如同行军打仗,大脑中必须要有一张行军地图,要把自己放在那张行军地图上通观全局。

一旦这张地图消失,这个人的心就已经无法控制了。

贵宾观赛席中,几位大佬也不再说话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世界顶尖级别的比赛,看着那激烈的角逐。

而在赛道上,陈综万紧紧地盯着前方,盯着那个冲刺的万事胜意,以及领先他一个马身的翡翠山河。

他看到万事胜意骑师弓起身体,看到万事胜意那剧烈起伏的马屁股,他当然明白,这位骑师在疯狂冲刺。

这种冲刺时有代价的,这就是死亡式的冲刺。

只要他超过这个人,这个人的心理防线便被击溃,他就少了一个对手。

他眯起眼睛,紧紧地攥起缰绳,之后,就在对方即将力竭时,他立即驱策拢光,狂飙如风,如同子弹一般射过万事胜意旁的那空隙,之后从外侧追赶,狂追向翡翠山河。

这一刻,路边的旗杆是模糊的,耳边的呼啸声是遥远的,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眼里心里只有前方那奔腾的快马。

那就是一个点,是他要超越的对象,是他在无数个日夜拼命训练所要打败的虚空。

打败了,他就能走向胜利,获得掌声,获得金钱,获得一切他想要的。

他当然知道,叶天卉更钟爱林见泉,孙家京和老周也都觉得林见泉更有潜力。

他也承认,林见泉比自己优秀。

但是那又如何,叶天卉依然选择了自己。

她押上重金,将自己放在了这个风云际会的场合,和那些来自世界的良驹宝马,和那些身经百战的成名骑师一决高下。

他怎么能辜负这一切!!

陈综万攥紧了缰绳,咬牙低吼:“追!”

于是在场数万的观众便看到,那匹马,那位骑师,突然间犹如一道激光般发射了出去。

一瞬间,仿佛决堤万里,那位年轻瘦弱的骑师施展驭马之术,疯狂前飙,而那匹马以雷霆之势狂追猛赶,直逼翡翠山河。

翡翠山河的骑师显然感觉到了,他也瞬间加速,施展全力保持自己的领先优势。

马群逐渐在两匹马身后散落,翡翠山河和拢光以超前的速度疯狂角逐,于是一场比赛便成了两匹马的角逐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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