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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个男人不是的,他为别的女人心动了,她就难受了,总觉得自己输了一样。

不过她没直白戳穿她,事到如今,她能来自己面前说这些已经算是敞开心扉了,没必要非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戳人肺管子。

周畹兰看着叶天卉:“不过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了,你和绝大部分女孩子不一样,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你浑身充满了活力,甚至有时候你好像在发光,你的光芒足以让所有的人折服,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

叶天卉:“你在这里吹着海风,吹了很久吧,你这样等着我,就是特意为了要夸我一番吗?”

周畹兰:“不光是夸你,我还想感谢你。”

她轻笑了下:“谢谢你,用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打败了志明,你给他一个借口,一个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离开的借口。我认识他很多年,他是真心敬佩你,并且感激你,我也谢谢你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对于一个骑师来说,最后的体面并不是不曾失败,失败了也并不是什么耻辱,毕竟人不是神,终归会有一败。

一个骑师永远要把挺直的脊背留给观众,要把痛苦和艰难藏在暗处独自忍受。

柯志明的骄傲让他永远不想世人知道,这是一个可怜的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人。

叶天卉:“好,你说的我能明白,你的感激我也接受了。”

她看着周畹兰,笑道:“你刚才说你很羡慕我?”

周畹兰:“是,我觉得是个人都会羡慕你吧,你拥有那么多别人没有的。”

叶天卉:“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元朗?”

周畹兰摇头,好奇:“为什么?我以为最近你很忙?”

叶天卉:“我是从内地游过来的,篮球是违禁的,我便搜集了很多乒乓球绑在身上,趁着涨潮的时候下海,和我一起下海的有七八个人,在我下海后,就看到他们的尸体,红色的血染红了那片海域,我在那片血水中游到了海中。”

周畹兰惊讶,她知道叶天卉的过去,当并没当回事,此时听叶天卉这么说,才意真切意识到,她曾经游走在生死之间。

叶天卉继续道:“我逃过了枪林弹雨,却赶上了狂风巨浪。”

她指着远处的海,风刮起来了,掀起一阵阵的浪花,遥远的地方,有几艘渔船正颠簸在那海浪中。

叶天卉:“你看,这样的浪只是最寻常普通的浪,但是那几艘渔船,都显得很无助很渺小,而我遭遇的是夜半时候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黑暗,狂风,腥咸的浪头,一波波地来,不给人喘气的机会,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挣扎了整整一夜,才求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周畹兰一时无话可说,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海,叶天卉所描述的情景是她无法想象的。

她会游泳,喜欢游泳,不过都是在干净的游泳池里,在烦闷时排遣苦恼而游泳,享受那种惬意的感觉。

她无法想象叶天卉描述的场景。

叶天卉:“我真的差点绝望了,我觉得自己游在苦海之中,老天爷不想让我活,我累了,真的累了,一点点力气都没有,我想着干脆放弃吧,就这么葬身海中比活着更轻松……”

周畹兰喃喃地道:“然后呢?有人救了你是吗?”

叶天卉笑:“怎么可能,没有人救我,在那个时候的那片海域,退后一步,但是吃枪子,往前一步,就是遣送,本身就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谁能来救我呢?”

周畹兰听这话,陡然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叶天卉:“我自己熬着,榨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终于在凌晨时分靠了海。我靠岸后,有一个阿婆很善良,她当时给我指路,还劝我赶紧回去内地,虽然只是只字片语,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我曾经说过,若有一日风光一定报答她,最近过去沙田,想起往常种种,便想着过来看看那位阿婆。”

周畹兰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确实很羡慕叶天卉,她会觉得叶天卉顺风顺水,拥有了顾时璋的爱情和宠爱,她什么都不缺,她需要什么顾时璋都会给她。

而自己却是很不容易,爱情婚姻都那么坎坷,昔年为了家族事业更是奉献了自己,煎熬了这么多年,遭遇了很多痛苦。

但如今听叶天卉提起,她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那些不幸其实都是建立在吃饱穿暖,甚至奢华的豪门生活之上的,她从来没有为衣食住行烦恼过,更没有处于这种生死存亡之间过。

她烦恼的是更高级别的情感,更深层次的需求,诸如爱情,诸如家族产业,诸如资产贬值,诸如深闺寂寞。

她羡慕叶天卉,其实叶天卉如今得到的这一切,何尝不是她一点点争取来的。

她静默了片刻,终于叹了一声:“可能是我天真了吧,我是生来的大小姐,我的人生苦恼就是那些,和你不一样。”

叶天卉:“我能理解,每个人对苦难的理解不同,对幸福的理解自然也就不同,其实就算我现在,已经不再为生存为衣食烦恼,我也会一些别的烦闷,比如我的马怀上了小马驹,我的骑师是不是认真训练了,人生如果彻底没烦恼也不可能,站在哪个台阶上就有哪个台阶的眼界和烦恼。”

周畹兰笑了下:“是,我赞同,你很通透。”

叶天卉:“你今天找我来说话,不光是想听这些吧?”

周畹兰苦笑了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可能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比如现在你和我说这些,这都是我想都没想过的。”

叶天卉看着周畹兰,道:“也许你想听听关于时璋和我的事,是不是?”

周畹兰神情一动:“可以吗?你如果想说,我当然很愿意听听。”

叶天卉:“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认识了很多年。”

周畹兰惊讶:“啊?”

叶天卉:“至少在你们认识之前,我们就是很熟悉的朋友了。”

周畹兰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这样?”

毕竟他们年少时便认识了,原来那个时候的顾时璋已经和叶天卉很熟了?

她感到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但叶天卉又不像是在说谎。

叶天卉笑道:“如果你对曾经依然有些遗憾,那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你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我,他一直记着我,所以心里看不到别人了。”

周畹兰茫然:“竟然是这样……”

叶天卉想起过往种种,轻笑间,眸中都是回忆:“在很久前,他就一直对我很好,一直爱我,心里眼里都是我,就算我不懂这些,他也一直在等着我。”

周畹兰越发不明白了。

她看着叶天卉,看着她眉眼间的温柔,到底是道:“我不懂,但我相信你说的。”

她深吸了口气:“谢谢你,我也终于释然了。”

叶天卉:“是,你可以放下了。”

周畹兰:“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太在意了,我打算去美国找他,我也会拥有属于我的爱情,我觉得我也能拥有爱情,我用不着羡慕别人。”

叶天卉:“那祝你幸福。”

****************

叶天卉知道,如果自己和周畹兰说的那些话被顾时璋知道,顾时璋必然有些猜想,甚至可能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就捅破了。

那天在他画下的那幅奔马图前,她其实险些想问了。

不过到底没有勇气。

现在的一切都很美好,生活是如此满意,爱情又是如此甜蜜,她不想冒什么风险,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但她如今还是和周畹兰说了。

她想着,她和顾时璋,也许这一生这一世都不会提起上辈子,两个人默契地隐瞒着心事,共同维系着今生的甜蜜,一直到老去的那天,才肯吐露心声。

当然也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彼此突然知道了。

知道了会如何?

君臣大联欢,执手相看泪眼,追忆那往昔岁月,还是瞬间回到前生那君臣的间隙中,彼此对簿质问?

叶天卉压下那些心思。

她清楚地明白,那个戎马峥嵘的女将军叶天卉已经死了。

她是那个人,但又不完全是,如果被说破一切,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顾时璋面前该扮演什么角色了。

曾经她用战功赫赫铸造起来的威名和尊严,怎么可以化作如今的绕指柔,和他甜蜜偎依?

甚至还和他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

那是对昔日自己的亵渎。

或者换句话说,今生的种种经历,她已经走到了一条不同的路,和上一世完全不同了。

此时再顶着上辈子的那个头衔站在顾时璋面前,她没办法接受。

这种纠结和矛盾让她不想去细想,一切交给缘分和时间吧。

那天顾时璋仿佛不经意间说起来,说周畹兰离开了,说应该是去找柯志明了。

叶天卉也就说起周畹兰来找自己的事,顾时璋意外:“她和你说什么了?她怎么会来找你?”

叶天卉:“就大概提了提她的事,做个告别吧。”

具体什么情况,她并不想和顾时璋提,顾时璋见此,也就没问,反而说起英国进修的事。

叶天卉和叶立轩的打算,顾时璋知道之后自然很赞同,他倒是比叶立轩更为积极安排,如今已经找了叶立轩,问起进度来。

叶立轩现在对他淡淡的,接受了,没意见,但是态度上也就那样,反正老丈人看女婿,差不多得了。

不过事关女儿的事,他也和他提起来接下来的安排。

两个男人倒是一拍即合,开始规划学习,规划行程,于是叶天卉这里还没想明白,两个男人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很快,他们便直接拿到来自英国皇室的推荐信,并得到了某知名百年学府的进修机会,学习商业管理和赛马管理相关课程。

叶天卉对于开学的时间倒是很满意,正好打吡大赛结束之后,她可以赶过去英国,是一个很不错的空闲时间,不会耽误这边的工作。

顾时璋显然也很满意,他兴致勃勃规划着,先陪着叶天卉在香江比赛,之后和叶天卉一起过去英国,正好他也有些工作要处理,到时候忙里偷闲,两个人可以畅游欧洲。

他熟悉的地盘,自然可以带她游玩享受各种。

两个人计划得津津有味,而这个时候打吡大赛也终于轰轰烈烈开始了。

这香江打吡大赛始于1873年,其实是跟随英国叶森打吡的传统,之后逐渐发展成香江传统,成为香江赛马的一项重要锦标,也成为骑师,驯马师以及马主梦寐以求的无上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