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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有一种冰镇桃子汽水,那汽水瓶口便是一颗樱桃,咬掉那樱桃,汽水便流淌出来了。

不过孟砚青和叶鸣弦一起喝汽水的话,他会把樱桃留给孟砚青吃。

他知道孟砚青喜欢。

如今自己说不是,但是言语情态间还是会流露出一些熟悉的感觉,所以他才故意用往日一些熟悉小事试探她。

她和叶鸣弦的关系自然不如和陆绪章密切,但其实拾掇拾掇,两个人之间也有不少回忆,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

再次开口时,叶鸣弦问起孟砚青打算来,孟砚青也就提起来,叶鸣弦仔细听着,都一一帮孟砚青解答了。

“你先把这几套复习资料都看熟了,练习题做做,等做完这些后,看看你情况,再帮你引荐一位老师有针对性进行补习。”

孟砚青听着,道:“补习就不用了,叶先生能给我拿到这些复习资料,对我来说已经是感激不尽,其它的我也不敢太过叨扰。”

叶鸣弦温声道:“没什么,这都是举手之劳,你千万不要客气。”

一时又提起来那北京八中的少年班:“今年是第一次招生,其实并没招到足够的学生,规矩订得也很灵活,如果亭笈愿意的话,也可以考虑插班进去。”

他犹豫了下,才道:“八中那里,我可以去说,不过陆家那边,就不是我可以干涉的了。”

孟砚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陆家的孩子,他不好越俎代庖。

其实陆家孩子的前程从来不用担心,他们按部就班就足够了。

孟砚青:“叶先生,我明白,找机会我和陆家提提吧。”

叶鸣弦笑看着孟砚青:“嗯,有需要随时找我。”

*

孟砚青坐着电车过去北海仿膳,去见陆绪章。

坐在电车上,她想起叶鸣弦对自己的试探,不免有些疑惑。

其实她现在和以前的自己长得并不是十成十像,仔细看还是有些微差别的,那些差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天生的,不是后天整容之类的改变,这能准确判断她确实不是以前的孟砚青。

叶鸣弦显然觉得熟悉,他心存疑惑,所以才会试探,才会忍不住对自己好。

但是他并不敢贸然确认什么,毕竟这件事情根本说不通。

可为什么陆绪章就可以?

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好像就认定了自己就是了。

他甚至误以为她的出现是什么怪力乱神,不过即使这样,他依然认定她就是孟砚青。

因为陆绪章和她更熟悉,因为那是她曾经的丈夫吗?

就在这种疑惑中,她到了北海公园。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陆亭笈。

高高大大的十四岁少年,穿着一身休闲蓝色运动衣,正烦躁地东张西望,满脸担忧。

他老远看到她,顿时惊喜不已,便忙跑过来。

跑到跟前,他先仔细检查了她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他握着她的手,道:“母亲,你没事就好,我担心了一整天,我就怕你有什么事,可是父亲也不让我来找你,他一直管着我!”

孟砚青笑叹:“你看你,像什么样,我能有什么事,我和你父亲说好了,今晚我们一家一起吃饭,顺便聊聊天。”

陆亭笈扒拉了下头发,满心的挫败。

那天他正和母亲说话,父亲突然从天而降,而且表现实在是诡异,他本想阻止,结果就这么被父亲踹了一脚!

之后父亲的警卫人员一拥而上,他自然不是对手,就这么被制住。

被警卫制住后,他焦躁不安,愤怒不已,一直担心母亲,但是那些警卫功夫了得,他根本挣脱不了。

傍晚时候,父亲终于回到家,情绪异样,他却几乎气得想掀了屋顶。

他想来找母亲,但是父亲不让,为了这个,他还愤怒地想给祖父打电话告状,不过到底被父亲拦住。

总之昨晚整整一夜,父子两个都不消停,最后他到底是被父亲哄着,回答了一些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他终于被父亲带着来见母亲了。

这时候,车门打开,陆绪章下车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呢子大衣,搭配着围巾,整个人颀长肃穆,有种一丝不苟的严瑾感。

他一下车,空气好像瞬间安静了几分,陆亭笈满脸提防,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孟砚青。

孟砚青感觉到了,她安抚地握了握儿子的手。

陆绪章迈步走过来,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这母子相握的双手,之后才道:“走吧,我订了包厢。”

陆亭笈抿唇,显然不太情愿。

陆绪章扫了一眼儿子:“亭笈,你如果没什么胃口的,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陆亭笈一听,便拉着孟砚青的手:“确实没胃口,母亲,那我们走。”

孟砚青拉着他的手哄道:“我饿了,我也想让你陪我一起吃饭,可以吗?”

陆亭笈犹豫了下,不甘心地看陆绪章,陆绪章面无表情。

陆亭笈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一家人来到仿膳门前,大家拾阶而上,三个人都不说话。

显然陆绪章是这里的熟客,服务员见到他后,便殷勤地招呼他过去一处包厢,三口人去了包厢坐定。

陆绪章看向孟砚青。

视线在几秒的停顿后,他才开口道:“菜我点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孟砚青:“不用了,你既然点了,我就等着吃吧。”

他点的自然都是合她胃口的。

旁边陆亭笈却拿过来菜单看了看,看到其中一道“炸响铃”:“母亲,这个得蘸着花椒盐吃,味略有些重,你喜欢吗?”

孟砚青听此,笑看了陆绪章一眼。

陆绪章抿着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亭笈疑惑地看向陆绪章。

陆绪章淡淡地道:“亭笈,你不喜欢不代表你母亲不喜欢。”

陆亭笈:“我就问问而已。”

陆绪章两手微交握,望着儿子道:“你想太多了,不要总想着可以挑到我的错处。”

孟砚青握住陆亭笈的手,笑道:“这道菜我一直都很喜欢吃,也好久没吃到了,等会我们一起尝尝,说不定亭笈会喜欢。”

陆亭笈一听这话,神情微顿,之后视线便看向自己父亲。

却见父亲脸上依然淡淡的,不过他却分明捕捉到了一丝——

属于长辈的、不动声色的优越感。

他便意识到,有些关于母亲的事是父亲很熟悉,而自己不知道的。

心里瞬间泛起挫败。

他们之间有属于他们的默契。

一时竟然想起童年的一件小事,他试图钻到他们中间睡觉,想搂着母亲睡,然而父亲却把他抱起来,哄他。

哄着哄着就把他哄傻了,等他明白过来,他已经躺自己小床上了。

孟砚青看出父子俩这微妙的对抗,她笑着和儿子解释道:“这道菜是把驴肉煮过后,把皮单独起出来,回锅炸得酥脆,再蘸着花椒盐吃,味道非常好,这虽然是下酒菜,不过我一直都喜欢吃。其实关于这道菜,还有个典故。”

说着,她望向陆绪章,道:“绪章,你和亭笈讲讲吧,这个你最熟了吧。”

她这个提议一出,陆亭笈马上道:“算了,我也不是太想听典故。”

陆绪章眼神淡淡的,对此不予理会。

陆亭笈冷笑:“如果不是为了陪着母亲,我都懒得过来!”

陆绪章听此,抬眼看向儿子,轻笑了下,道:“这顿饭我买单,是我请你母亲吃,你不想吃可以出去,起来,走吧。”

孟砚青万没想到,几句话而已,这父子竟然针锋相对起来。

她忙安抚地按住儿子的肩膀:“我看你父亲可能昨晚没睡好,你看他眼睛发红,带着黑眼圈,眼角皱纹都出来了,这么憔悴,肯定精神不好火气大,他说的话,你别在意。”

她这话一说完,陆绪章的视线瞬间射了过来。

他有这么糟糕吗?还眼角皱纹?

他才三十出头而已,四年前才退的共青团!

陆亭笈听这话,认真打量了陆绪章好一番,最后郑重得出一个严肃的结论:“想必父亲日夜操劳,以至于肝火旺盛,年纪轻轻便现出老态。”

他颔首,很孝顺地道:“那我做儿子的,就多容忍几分吧,毕竟这是我孝敬老人的中华传统美德。”

这话简直把陆绪章贬低到了沟里。

儿子总算气顺了,孟砚青安抚地握着儿子的手,眼睛却看向陆绪章。

陆绪章也在看着她。

二十四小时的分别后,再次相见,陆绪章看上去若无其事,一切都自然得仿佛他们只是分开了数日,仿佛那十年生死相隔不存在。

但是目光相接间,孟砚青马上感觉到了,他那层所谓的平静如同春日水面的薄冰,看似坚冷,其实一触便碎。

她感觉到了他的压抑,急迫,以及一些其它的情绪,全都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