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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砚青收拾好东西出去东楼大厅,谁知道刚下台阶,就看到了宁助理。

宁助理上前,礼貌地笑着:“孟小姐。”

孟砚青:“嗯?”

宁助理客气地笑着道:“陆同志说让你等等,他马上回来。”

孟砚青:“有事吗?”

宁助理面对孟砚青还是很怵头。

陆绪章说的那句“听她的没错”,更是让他心惊。

陆绪章什么人哪,他亲爹的话他都不见得听,但是现在面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个小姑娘在他心目中地位之高。

不过孟砚青确实气场很强大,在某些方面气质和陆绪章很像。

陆绪章平时宽容温煦的性子,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做事狠起来可以六亲不认,也很有手段。

此时面对孟砚青,他只能硬着头皮笑道:“这是陆同志留给你的,让你看看。”

说着,递过来一张便笺。

这是饭店会议厅的便笺,上面是陆绪章龙飞凤舞的字迹:法步干荻省新运来的大蜗牛,不想尝尝吗?

孟砚青神情便顿住了。

本来无论陆绪章说什么,她都不会搭理的。

前夫温暖的友情之手,伸了就伸了,不需要客气,更不要还人情。

但是现在,这法步干荻省新运来的大蜗牛,却是让她心动。

想想她多么可怜,上一次吃到是什么,很多年前了吧?

别说飘着的这些年,就是以前活着的时候,因为大陆形势等种种原因,她哪有机会尝到这个?

孟砚青看着那几个字,便有些纠结。

去的话,显得很没骨气没格调,白白如了他的意。

不去的话,就此错过,太可惜了。

虽说她以后有的是机会,美味佳肴总不会缺了,但至少现在,是想吃都吃不到的。

旁边宁助理不敢说什么,只恭敬地陪着笑。

孟砚青对着那字条纠结了三十秒,终于颔首:“好。”

管它什么骨气不骨气的,反正先吃了再说。

以后就算她能吃一百次法式大餐,错过了这顿,她今晚上不是白白难受?

当下她跟着宁助理,绕过另一处小路,从首都饭店后门出去,果然见那里停着一辆红旗轿车,正是陆绪章的。

宁助理看四处没人,忙帮孟砚青开了车门,让她上车了。

孟砚青看宁助理那样,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偷情的。

司机是安分的,也不会多问,早得了吩咐,从巷子里绕出来往前开,没多久便汇入长安大街,之后略停在新华书店旁,陆绪章便上车了。

天冷了,到了这会儿更是冷飕飕的,他一上来便带了几分寒凉气。

孟砚青拧眉,低声埋怨:“就跟做贼一样!”

陆绪章苦笑:“那两位老同志是长辈,我当然得陪着,送他们离开后,我寻了机会在这里等着。”

孟砚青叹:“没办法,陆大服务员得尽职尽责。”

陆绪章听这话,哑然失笑:“你还拿我寻开心,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孟砚青轻哼:“我可一点不领情。”

陆绪章:“你这种没良心的,要是能领情那才怪了呢。”

他挑眉:“你是不是本来打算不搭理我,结果一看到大蜗牛就动心了。”

孟砚青便笑:“反正我要吃。”

陆绪章眼神只有四个字:果然如此。

孟砚青想起当时他的话:“你说,这下子你怎么收场?”

区区一个孙主任,陆绪章会给人扣帽子,打得那孙主任无还手之力,孙主任肯定不敢告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可今天场上那两位老同志可是和她家公公有些交情的,肯定能说上话,回头和陆老爷子一说,老爷子必然对她感兴趣,后面的事不一定怎么着了。

陆绪章听着,看她一眼,道:“你太招摇了,这么折腾下去我也不放心。”

孟砚青听着,自然明白,他今天故意的,来这么一遭,以后谁要对付她,怎么都得看陆家面子,说白了她就是被陆家护着的人了。

孟砚青:“那父亲那里呢?”

陆绪章拧眉:“管他呢。”

孟砚青诧异:“管他呢?”

也才十年时间,这父子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绪章竟然来了一句“管他呢”。

陆家那可是正经传统优良尊老爱幼好人家!

陆绪章笑道:“我会和他谈谈,解释下,把这件事说过去,你不用担心,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压力,他也不会找你。”

孟砚青小心地道:“你确定?”

陆绪章:“前些天,我误以为亭笈谈对象了。”

孟砚青狐疑看他:“然后?”

该不会把她怀疑上了吧?

陆绪章:“老爷子说了,那是孩子的自由,人家要谈就谈,我不该管。”

孟砚青:“所以?”

陆绪章挑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既然劝我不要管我儿子,那我也劝他不要管他儿子。”

孟砚青默了片刻,便忍不住笑起来,他可真行!

一时想起那天看到的陆老爷子背影:“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现在身体看着倒也硬朗。”

陆绪章颔首:“是,还好,只是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也不太爱管事了,活得比较随意。”

孟砚青想起陆母,一时心里自然不是滋味,老人家就这么走了,见不到了。

她叹了声:“那你没事多带着亭笈过去东交民巷,多陪陪他老人家。”

陆绪章:“我知道,尽量吧。”

他安慰道:“其实有绍生玉芙,还有载德,都经常带着儿女过去走动,所以也还好,老人跟前挺热闹的。”

陆绪章有两弟一妹,妹妹是陆玉芙,嫁的秦家秦绍生,两个弟弟一个是陆载德,一个是陆承志。

陆玉芙只比孟砚青小一岁,那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玩,不过也经常斗心眼,关系时好时坏。

至于两个弟弟,陆承志是陆家少有的豪放性子,从军了,陆载德那时候还在外语学院读书。

孟砚青记忆中的他们还是青涩的模样,如今少不得问问各人情况。

陆绪章也就把大家情况说给她听。

孟砚青:“不错,他们如今都很优秀,前途无量。”

陆绪章颔首:“是。”

他顿了顿,才道:“所以呢,其实有没有我仿佛也不是那么要紧,我也会觉得好受一些。”

孟砚青一听,马上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有你没你?”

陆绪章便笑了,声音略有些哑:“随口说说而已。”

孟砚青拧眉,不太苟同地道:“怎么感觉你一幅心如死灰的样子呢,不像你啊!”

陆绪章笑道:“可能年纪大了吧,再过八年那就是不惑之年了。”

孟砚青:“哪能这么说呢,你三十出头,风华正茂正当时,正该不负韶华不负己。”

陆绪章略默了片刻,才笑看向孟砚青:“之前是谁说我年纪大了马上就老了?”

孟砚青:“……小心眼,真能记恨。”

一时司机把车子开到了王府井一带,停了下来,陆绪章下车帮孟砚青开了车门,这才带着她过去,走过一处青砖胡同,来到了一处四合院前。

却见那四合院是老式格局,绕过迎门墙,便见四合院天棚还没撤去,摆着大鱼缸,正屋廊檐下挂着鸟笼子,窗户前一棵石榴树。

他们一进去,便被迎了进去,到了一处包厢,是朝东包厢,里面摆设倒也雅致,只是中国味浓郁。

孟砚青怀疑地看他:“你逗我玩呢?”

来这里吃法式西餐?等下可别上来一只北京烤鸭再来几份京酱肉丝!

陆绪章:“你什么时候耐性这么差了?”

孟砚青很勉强:“好吧。”

陆绪章叹:“请你吃好吃的,还得哄着你来。”

孟砚青:“不然呢,大不了我不吃了!”

陆绪章看她一眼,眉眼无奈:“你算是吃定我了,放心好了,坑谁都不坑你。”

说话间,菜很快上来了,第一道却不是红酒焖大蜗牛,而是法式烩牛脑,那牛脑血丝剔得干净,没半点腥味,火候也刚刚好,吃到口中滑溶温润,又有脑花特有的清香。

孟砚青很是满意:“这厨艺很不错啊!”

陆绪章笑了:“人家这大厨师从法国名厨,手艺还是到家的,如果不是做得地道,我也不敢把你叫来,不然还不是被你埋汰?”

很快那法式红酒焖蜗牛也上来了,是装在瓷碗中的,闻着有红酒的清香,孟砚青尝过后,实在香嫩可口。

她满足地叹道:“真是难得哪!”

要知道,这大蜗牛是特特从法国运来的,蜗牛是遇盐则化的稀罕物,所以只能是将鲜活大蜗牛装起来走空运。

法国到中国路途遥远,这一路上能存活的只怕不多,所以这道红酒焖蜗牛,吃得就是一个鲜,吃得就是一个稀罕。

这么简单一道菜,在当今世道来说,也算是稀世珍馐了。

陆绪章看着孟砚青那满足的样子,笑道:“所以你就知道了,你的前夫是不会坑你的,他对你最好了。”

孟砚青:“勉强过得去吧。”

陆绪章挑眉,很没办法地看她:“得你一句夸可真不容易。”

*

吃过饭后,陆绪章送她回去,红旗轿车开到长安街附近,孟砚青便让他停下了:“太招摇,这一段走回去就是了。”

陆绪章:“这不是怕你累嘛。”

孟砚青笑:“我现在可是一点不娇气!”

陆绪章见此,便陪着孟砚青下车,徒步穿过长安街,从首都饭店旁边那条巷子过去她那胡同。

走到一半时候,陆绪章突然道:“等下,我检查下。”

孟砚青:“什么?”

陆绪章却撩起大衣摆,之后蹲了下来。

胡同里路灯昏暗,她看不太清楚,正要问,却觉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手温暖有力,孟砚青有些痒:“干嘛……”

陆绪章:“总觉得你走路有点不对。”

孟砚青听着,便明白了,他还真是心细如发:“没什么,就是当时半高跟鞋上有个钉子不知道怎么松动了,但也没大问题,我回头换鞋就好了。”

陆绪章:“我检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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