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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砚青走到他身边,停下,看着他的手。

男人的手修长而漂亮,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平整圆润,稀疏的阳光洒下来,能看到白皙皮肉下隐匿着的清晰血管。

她看了很久。

陆绪章睫毛微动,缓慢地掀起眼来,视线落在她脸上。

于是他们的视线在阳光下交融。

陆绪章终于开口:“喜欢吗?”

孟砚青静伸出手来,用自己的手覆住了他的。

她注视着他,开口道:“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手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手。”

陆绪章无声地看着她。

孟砚青:“如果这么漂亮的手可以弹出我最心爱的月光奏鸣曲,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她看终于低声道:“谢谢你,绪章,我很喜欢。”

陆绪章挽唇,笑问:“好听吗?”

孟砚青:“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比我们当年听到的那一首还要好听。”

她抿唇,笑了下,笑得很轻,但很温柔,那是自无边岁月酝酿出的恬淡。

她低声道:“之前我们还说,说你总是弹不好这首月光奏鸣曲。”

陆绪章:“你说如果你在,一定要拿着小鞭子天天抽打我,非让我学好不可。”

孟砚青眼中逐渐湿润:“对,你说没有我,你什么都学不好。”

陆绪章声音中便有了涩:“是,没有你,我什么都学不会。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过了十年没有你的日子,我总想着你会回来,但我又知道你回不来。”

孟砚青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绪章……”

陆绪章垂下眼睛,低声道:“我想你,总是很想你,有时候想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觉得要疯了,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我就弹这首曲子。”

他想了很多很多次,也就弹了很多很多次。

再次抬起眼,在视线和她轻轻相撞间,他沙声道:“我弹了千次百次,你终于回来了,可以听我弹这首曲子。”

孟砚青眼底便溢出泪来。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陆绪章看着孟砚青清澈眸底溢出的泪光,他哑声开口。

“砚青,过去也许有一些误会,但是如今,我还是想告诉你,亲口告诉你,如果在你和前途之间选择,我当然会选你,还是会选你,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选你。”

孟砚青声音哽咽:“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从来从来都足够信任他,这是从七岁时便一路陪着她的少年。

今天的他们之所以成为如今的模样,是因为有彼此的雕琢和成全。

于她来讲,这个世上的人只有两种,陆绪章和别人。

陆绪章站起来。

他身形足够颀长,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便遮住了阳光。

于是他站在那一地的柔光中,浑身被镀上了一层润色,优雅贵气得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他俯首凝视着她,道:“现在,我们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希望你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向我抱怨,怎么抱怨都可以。”

孟砚青:“其实过去的事情,我自己也有许多不对,那时候,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絮絮叨叨的怨妇,我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陆绪章笑得苦涩:“你从来不会对我说,你会对我笑,我觉得你的笑很缥缈很虚弱,我抓不住……我总想着解决,却无能为力,突然有一天你就这么走了,再也不给我机会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让我出去,你想一个人,我就出去了,但其实——”

他涩声道:“我在外面守了一晚上,我总想着也许你需要,也许你会叫我进去。”

孟砚青:“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那个时候更多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其实她也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歇斯底里会打破一切。

陆绪章:“然后你就走了,再也没给我机会。这些年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你不在了,我去和谁说。”

孟砚青眼泪落下来:“我在,我一直都在,在看着你。”

陆绪章:“我很感激,感激你能有这样的机会,重活一世。无论这是什么样的机缘,是福还是祸,我都感激。”

他抬手,和她指尖相握:“砚青,现在,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不是因为我是陆绪章,也不是因为我是亭笈的父亲,而是因为我是我,是你依然会心动的那个人。”

孟砚青抿唇轻笑:“好。”

陆绪章看着她,也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光阴里那个优雅矜贵的少年。

他笑看着她,之后抬起手,指尖微动间,于是孟砚青便看到,那几近透明色的修长指尖间,竟然夹着一支玫瑰花。

娇艳璀璨的玫瑰正是怒放的时候,上面尚且沾染着剔透的露珠。

孟砚青眸中绽出惊喜。

陆绪章将这玫瑰放入她手中:“喜欢吗?”

孟砚青:“只有这一朵吗?”

陆绪章:“还想要?”

孟砚青:“还能有吗?”

陆绪章望着她,笑得柔情璀璨。

他握住她的手:“跟我来。”

孟砚青却不走。

陆绪章侧首看过去,她微抿着唇,眼神湿润,就那么望着他。

陆绪章:“嗯?”

孟砚青笑得摇曳:“你好像忘记一件事。”

陆绪章看着她,阳光下,她拈着那玫瑰花,细腻娇媚,仿佛一簇燃烧的瑰丽火焰。

而他,就是那亟待燃烧的枝叶。

彼此都太过熟悉,以至于只需要她一个湿润的眼神,他就愿为她赴汤蹈火,纵然化为灰烬也心甘情愿。

空气中的渴望迅速上升,雪松和麝香的气息在玫瑰花间流溢,无声的视线交缠中,他俯首下来。

先是在她耳边浅浅地落下一个吻,之后优雅的拇指轻抬起她的下巴,侧首间,吻上了她娇润的唇。

那滋味过于美好,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阳光洒落在静谧的画廊中,身形颀长的男人优雅地俯首,隔着一朵玫瑰花的距离,吻着这隔世的爱人。

仿佛布满白雾的晨间,在湖面上交颈的两只天鹅,缠绵美好,温情脉脉。

缱绻而绵长的吻终于结束,孟砚青浅浅喘着,有些无力地攀住男人结实的肩头。

陆绪章垂下眼来,可以看到她微肿的唇瓣,以及略显凌散的鬓发,衬着剔透雪肤,在阳光下有一种破碎的娇艳感。

他怜惜地揽住她的细腰,并亲吻着她的耳边,安抚她,等待着她的平息。

孟砚青将身子懒懒地倚靠着他,低声道:“这是我喜欢的味道。”

陆绪章轻“嗯”了声。

孟砚青揽着他的颈子,舒服得喉咙里发出清浅的声音。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永远细致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全方位的需求。

是的,她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他特意用了她最爱的那种香水,很淡,只有这么交颈缱绻的时候才能闻到。

这种细节处的周到让孟砚青喜欢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她倚靠着他坚实的胸膛,身子无法克制地轻颤。

所以这是她爱过的男人,甚至不需要什么动作,就能让她轻易地体验到极致的美好。

陆绪章自然感觉到了。

他们年少相恋,四年夫妻,他比她更清楚她可能的反应。

他体贴地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感受着那颤动间的韵律,以及她此时的欢愉,这让他也沉迷其中。

过了很久,一切才缓慢平息下来。

孟砚青懒懒地埋首在他肩膀上,完全不想动。

陆绪章低首,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没有想过抛弃我,是不是?”

孟砚青双颊嫣红,眼波流荡。

陆绪章搂着她,轻声道:“你只是恨我,恨我在你走了后,去和别人相亲约会,是不是?”

孟砚青咬着唇:“其实也没那么恨你,我明白,也理解。”

陆绪章轻叹:“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所以你要报复我,让我痛,你最了解我,知道怎么让我痛苦难受。”

孟砚青用额抵着他,承认道:“是。”

也许会回头,也许不会,但反正先狠狠地刺他一刀。

陆绪章便抱紧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子间:“砚青,你做到了,我真的很难受,特别难受,不过这并没什么,你痛一分,我愿意痛十分。”

她若以刀相向,他愿以血肉迎之。

若能换她重新归来,便是千刀万剐,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