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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芙总算决定下车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

其实他们这红旗轿车平时挡风保暖的,她只要穿一件羊绒大衣就足够了。

可问题是,现在的陆玉芙终于发现,平时觉得挡风保暖,那可能是天不够冷,或者说时候不够长,又或者是车子发动的时候吧?

反正现在她冻得要死,那层单薄的玻璃窗户和铁皮完全无法阻挡外面的严寒,沁凉的风雪仿佛要钻进这轿车里。

她忍得太难受了。

下车的时候,她低声埋怨:“我们应该晚一些来,省得在这里挨冻,或者干脆找一处暖和地方先待一会。”

现在这样煎熬着太傻了,谁想到这么冷。

对此,秦绍生没说话,他不想提醒她,是她着急非要来的。

两个人下了车,外面雪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风吹起来,扑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陆玉芙拢紧了衣服,和秦绍生快步过去酒楼。

t她穿了高跟鞋,高跟鞋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她觉得又冷又难受。

不过她不说,她坚持着。

一定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要高雅要端庄,要从容不迫,要让那女人知道,什么是陆家人!想当他们陆家媳妇,也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吧!

那饭店门口挂着军绿色大厚棉帘子,门推开后,风吹着那棉帘子,风雪直往里面钻,服务员赶紧关上了。

陆玉芙鼻子冻得发痒,想再打一个喷嚏,不过勉强忍住了。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着端庄优雅的状态。

两个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楼,过去包间,走在走廊里,便感觉到暖气扑面而来,真是暖和舒服啊!

陆玉芙想到自己刚才在外面挨冻,而那女人在屋子里享受暖气,她便觉得自己傻了,或者丈夫说的是对的,她应该晚些来。

这时候,包间到了,陆玉芙便听到,屋子里好像传来说笑声,女人的声音很是绵软柔和,而陆亭笈的声音却是欢快得很,两个人显然说到了高兴处,兴致高昂的样子。

陆玉芙越发气鼓鼓的,侄子太傻了!

她一着急,只觉得鼻子更痒了,顿时一个喷嚏上来!

而孟砚青在房中,听得外面动静,多少已经猜到了,她笑了笑,吩咐道:“你姑母来了,你去接——”

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得门响,秦绍生和陆玉芙已经推门了。

进来后,陆玉芙是摆好了架势的,一定要端起来,要让那小妖精知道什么叫气派,让她知道,能哄着那父子俩,能哄着上面的老父亲,可万万哄不了她陆玉芙!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酝酿着种种,结果却在这时,听得一个声音道:“是玉芙吧,快坐下吧。”

那声音温和好听得很——

陆玉芙心里一震,不免疑惑,惊讶地看过去。

旁边的龙嘴大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子里弥漫着白雾一般的热气以及绵腻的甜香,这一切都让屋内充盈着温软舒服的感觉。

而就在那萦绕的甜香和热气中,陆玉芙看到了坐在陆亭笈身边的女人。

浅笑盈盈,眉眼间透着久违的熟悉。

陆玉芙心内大惊,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女子。

秦绍生也是有些呆了,他望着孟砚青,怔了一会,才勉强反应过来,忙打了招呼。

孟砚青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旁边陆亭笈也赶紧活跃气氛,一时两个人坐下。

人到齐了,也可以上菜了,孟砚青又拿了菜单给陆玉芙:“看你们一直没到,我们就先点了一些,你们爱上什么再添一些吧。”

陆玉芙心中僵硬,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点头:“哦,好,好……”

孟砚青轻笑了下:“外面这么冷,冻坏了吧?先喝口茶汤吧,这边茶汤用的糜面,味道倒是地道得很,好歹驱驱寒?”

茶汤……

陆玉芙听到这个,不知道怎么鼻子发酸,她努力忍住,可到底是没忍住,连忙背过脸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孟砚青见此,忙道:“你怎么不穿厚点,看看,冻到了吗?”

一时招呼服务员:“快给我们上茶汤。”

陆玉芙待要反驳,却是不能,她一个喷嚏一个喷嚏的不绝了。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都成浆糊了,只能孟砚青说什么是什么了。

孟砚青当下让服务员给他们两个冲了茶汤,又让他们两个加菜,旁边陆亭笈看陆玉芙那傻了的样子,叹道:“姑母,你是不是冻坏了?我看你脸都冻红了。”

陆玉芙忙摇头:“没有,没事,我没冻着,怎么会呢,坐车来的。”

孟砚青笑望着陆玉芙:“我早听亭笈提起,说姑母性情慈爱,优雅端方,平时对亭笈最为疼爱,我还想着,这世上哪有这等人,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陆玉芙听得那“优雅端方”四个字,原本已经冻成浆糊的脑子便有些飘飘然,当下道:“往日确实有人这么夸我……”

孟砚青便笑道:“那就是了,这也亏得是今日见面知道玉芙你的身份年纪,如果平时在街上遇到了,我怕不是以为玉芙你是什么电视明星呢。”

陆玉芙听得心花怒放,越发晕乎:“我年轻时,确实有人觉得我应该去演戏,不过我是看不上的。”

这时候,菜上来了,孟砚青便招呼陆玉芙和秦绍生夫妇吃,又让陆亭笈给他们夹菜,大部分时候是孟砚青说,陆亭笈抽科打诨,偶尔陆玉芙点头,秦绍生从旁表示赞同,整个过程竟是相当团融和睦,皆大欢喜的样子。

等这场聚会结束,大家彼此告别,陆亭笈陪着孟砚青上了车,隔着车窗玻璃,孟砚青笑着和陆玉芙招手告别,之后,车子缓缓驶走了。

陆玉芙怔怔地看着那消失风雪中的汽车,整个人依然处于一种奇怪的迟钝中。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了,更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夹着雪花,扑打得满身都是,秦绍生忙拉了妻子上车,又帮她擦掉发间的残雪。

他叹道:“你怎么跟傻了一样,傻站在那里看什么?”

陆玉芙摇头,喃喃地道:“那不就是砚青吗,我怎么看怎么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做梦吗……”

秦绍生拧眉。

他望向窗外,车窗玻璃已经被风雪模糊了,远去的车辆已经消失看不到了。

他想着刚才孟砚青的样子,终于道:“是很像。”

毕竟也都是相识多年的,他自然不会错认,确实是很像。

陆玉芙:“怪不得呢,怪不得他们父子俩都这样。”

要她的话,她也认为这就是曾经的孟砚青啊!

秦绍生颔首,赞通道:“大哥对砚青用情至深,如今见到,自然——”

他一时也不好描述,反正他能理解。

陆玉芙茫然地道:“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人世间真有转世这个说法吗?”

*

孟砚青离开后,想起陆玉芙刚才的那样子,却是笑得不行了。

陆亭笈感慨:“还是母亲有办法,我看我姑母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她见了你,就跟小绵羊一样,什么都是点头。”

孟砚青:“她这是冻傻了!”

陆亭笈想想也是,忍不住也笑起来,想着以自己姑母那性情,这次怕不是准备了一百种手段打算施展,谁知道见到母亲,顿时傻眼了!

于是这天,回到家中后,晚上时候,陆亭笈便给父亲汇报了。

他笑着道:“非常好,两个人见面后,就像失散的姐妹一样,相谈甚欢。”

陆绪章:“相谈甚欢?”

陆亭笈听着父亲语气中那明显的不信任,笑了:“当然了,聊得非常好,最后顺利告别!”

陆绪章便详细问了问,陆亭笈得意地说起自己对姑母的“警告”,陆绪章听得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才笑道:“你倒是童言无忌,你姑母没有因为你的话恼了,也不容易。”

陆亭笈:“我才不管呢,谁要是恼我,我就去找祖父告状,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又不懂事,我多说几句怎么了!”

他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陆绪章哑然失笑:“可以,很可以。”

他略一沉吟,想着两个人见面的情景:“看来你姑母也觉得很像,本来冻得够呛,后来看到你母亲,直接懵了。”

陆亭笈:“估计是吧,不过不管怎么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看这件事已经不用担心了,她们两个相处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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