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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京城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这件牵连颇广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了,不少老百姓是坐在客厅里吃着饭,听着新闻联播,听到了那个消息。

北京城某位陈姓人物突然被双开,新闻联播主持人的报道用语简洁,历数了这位陈姓人物的种种罪行,诸如贪污腐败,诸如以公谋私,还涉黑涉毒等。

最开始大家听新闻联播只听个热闹,后来慢慢地都惊讶到了,于是专注起来,仔细听,不过到底是新闻联播,这新闻也就那么一段,播过去就是播过去了,自然想回去听都不行。

于是各家各户便嘀咕起来。

“这么大官,怎么说倒就倒了。”

“他们家那儿子,枪毙了的那个,就是他们家的吧?”

有人提起来这个,其实年代已经久远了,不过仔细想想,便恍然大悟了。

“就是他们家,他们家那儿子强奸,流氓罪!”

“敢情这家从根子上就是歪的,怪不得闹到这一步呢!”

一时七嘴八舌的,自然说什么的都有。

老百姓间这话传得快,两三天功夫,这事就传了一个遍,不少小道消息都涌上来,说是这家子涉黑,有广州那边的关系,勾结了缅甸,从缅甸走私了翡翠过去广州直接卖钱。

“挣了一大笔钱!”

就在这种沸沸扬扬的热议中,孟砚青却依然如往常一样,去地质学院上课,放学后回到家陪着儿子,等着陆绪章一起下班。

一家人或者做饭或者出去吃。

或许是儿子受伤的缘故,一家三口如今比往常更添几分亲密和睦。

三个人都佩戴了陆绪章求来的护身符,反正管用不管用的,这是一个念想,希望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相守一生一世。

那天罗战松因为数种罪行被判了,看起来这辈子是不会出来了。

孟砚青听到,也是有些感慨。

一切尘埃落定,她再也不用担心那本书中的结局了。

陆绪章自然感觉到了,感觉到孟砚青对罗战松的格外在意,这种在意甚至超过了对拥有庞大势力的陈家的关注。

孟砚青道:“我想抽个时间去见见罗战松。”

陆绪章显然疑惑,不过并没多说什么:“好,我帮你安排,到时候陪你去。”

孟砚青:“好。”

罗战松被判刑后,从看守所转移到了监狱,那边陆绪章便陪着孟砚青过去,孟砚青也终于见到了罗战松。

罗战松戴着手铐,穿着球衣,剃着光头,面容削瘦,微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绝望。

当他看到孟砚青的时候,原本的混沌和萎靡仿佛瞬间不见了,他眼底闪过不甘心,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孟砚青。

他嘲讽地冷笑:“你,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

隔着一层保护玻璃,孟砚青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倒也不是看你笑话,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我是好心。”

好心?

罗战松咬牙,咬得神情扭曲,盯着她道:“你还好心!你就是来看我热闹的!”

孟砚青听这话,便笑了:“就算来看你笑话的,又如何,我这么好心,还能来看看你,你不该高兴吗?”

这话把罗战松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他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砚青:“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总是能赢了我?还有陆亭笈,为什么陆亭笈眼力这么好,他到底有什么神通!”

孟砚青轻叹:“你说你,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她眼神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罗战松,狼狈的罗战松,想到上辈子自己儿子可能被他逼到这里,而现在,她重活一世,改变了一切,最后是罗战松被逼到了监狱里,她心里痛快极了。

看着这个人狼狈可怜又绝望的样子,她对于自己一家的幸福更有了真实感。

她笑着道:“你竟然还想着别人有什么神通?”

罗战松不甘心地道:“你们以后肯定要发大财了,要发大财了!”

孟砚青好笑:“你都沦落到监狱里了,没事好好干,争取减刑是正经,你还想着什么发大财?”

罗战松:“那你呢,你到底知道什么,怎么可能,你根本就不像——”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猜测,这个女人和这个世代很多女人不一样,她出现得蹊跷,她做事也实在是奇怪,而就他所知道的历史,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孟砚青!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陆亭笈其实是缔造了一个珠宝帝国的人,这陆亭笈出身良好,父亲很年轻,位高权重,但是陆亭笈有没有一个继母,这些都是谜!

他不明白,为什么历史竟然和自己说知道的不一样了!

他盯着孟砚青,胡乱猜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

他并不敢说出来,只是紧紧盯着孟砚青,观察着她的表情。

孟砚青笑着道:“在说我之前,还是说说你吧。”

她以很轻的声音道:“来自四十年后的你,大脑中拥有远超过这个时代的观念和信息,你认为我们这个时代是落后的,是陈旧的,认为你凭着你说拥有的知识和信息,可以在这个时代惊艳世人,可以攫取大量的财富,可以在这个时代翻云覆雨,也可以让无数的人为你折腰。”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罗战松确实是成功的,先是想在首都饭店站稳脚跟,一旦发现不行,马上抓住了陈家的机会,利用陈晓阳出事,陈家憋屈窝火的心理,取得了陈家的好感,同时利用陈家资源,打通了从中缅边境到广州的这条翡翠之路。

运气好的话,他凭着这条路,足以赚得盆满钵盈。

她看着他,笑了下,为他盖棺论定:“可事实证明,你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时代会发展,社会会进步,也许你拥有一些超越时代的信息,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在你的时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出奇的,你带着所谓的优势来到这里,带着满满的优越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可事实呢,事实证明你什么都不是。”

她鄙薄地道:“比起我儿子,你真的差远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当我儿子的对手,你还不配,至于当我对手——”

她笑着站起身:“你依然不配。”

孟砚青这些话,可以说是狠狠地扎在了罗战松的心上。

他明明一手整合了缅甸和陈家的资源,明明自己走通了一条翡翠之路,他走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应该吃尽了这个时代的红利,可是现在他得到了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看着孟砚青:“你到底是什么人,原来你和我一样,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仗着是女人,你占便宜了!你嫁给了陆绪章,你真是坐享其成!”

孟砚青:“你喊破天也没有用的,你大吼大叫,最后的结果只是自己被当做精神病人抓起来,听说这里的监狱工作人员对待违法犯罪分子,可是很严格的,你等着享受你的监狱人生吧。”

罗战松:“你,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孟砚青颔首,笑着道:“对,你可以这么认为,我要看着你把牢底坐穿,看着你把这辈子葬送在牢狱里,你看,外面的天气很好,马上要过年了,街道上都是彩灯,我的儿子虽然受了伤,但是现在已经恢复过来,我的珠宝生意现在非常好,广交会的订单全都满足了,挣了一大笔外汇。”

罗战松眼底都是疯狂的红色,恨声道:“你——”

孟砚青:“你还记得王招娣她们吧,她们也要辞职了,过来我的珠宝公司,帮衬着我的生意,我的生意将会越做越红火了,她们以后也会跟着我挣大钱,总之,我们大家都很好,你在里面好好坐牢吧,放心,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说完,她不再搭理这罗战松,径自出了监狱。

外面天是阴着的,就在监狱外面的院子里,陆绪章穿着修长的呢子大衣,两手放在口袋中,微垂着眼睛,安静地等着她。

当听到动静时,他抬起眼来看她。

墨色眸子中是不同于这冬日阴冷天气的温润。

他是沉默的,是包容的,并不会多问什么,她要来,他就陪着她来。

孟砚青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陆绪章顿时反握住她的,低声道:“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今天很冷。”

孟砚青和他十指相握,一起往外走。

当走出监狱大门时,踩着地上飘飞的枯叶,孟砚青笑着道:“你知道吗?关于罗战松其实是有一个故事的,倒是和我们很有些关系。”

陆绪章笑了,他侧首看着她,温声问道:“是一个什么故事?”

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空中仿佛有一丝闪着细碎亮光的颗粒在他面前飘落,那是白色的,是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他低声道:“好像下雪了。”

孟砚青:“是。”

这么说话间,两个人踩踏在马路上,踩过一片才刚落地的雪花,沁凉无声。

孟砚青笑着道:“等雕刻成功后,我应该去参加法国的珠宝展,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陆绪章:“好,我已经提前规划行程了。”

要陪着她,陪着她一起去,重游故地,拿到她的嫁妆,见到她的兄长。

孟砚青:“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陆绪章:“好。”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牵着手,就这么一起走过布满枯叶的街道。

而此时,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才轻轻飘落,落在他们的脚边。

*

历时两年的时间,那块用巨型翡翠做成的江山多娇玉雕终于雕刻成功了。

在这两年里,孟砚青没有去过问过翡翠雕刻的进展,她相信岳大师傅,相信他一定会全部的心血来完成卌七万种,因为这是他一生的荣辱了,也是他父亲临终前的遗恨,更是他从孩童一直等到白发苍苍的牵挂。

若卌七万种的雕刻失败了,那从此后,岳家百年盛名毁于一旦,岳大师傅这一生所有的作品将为此蒙尘。

他是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孟砚青不问,从来不问。

岳大师傅提出什么要求,她统统满足,怎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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