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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进城一趟不容易,她这次既然进城,应该会在城里待几天,争取能挣点钱,可是想挣钱就需要本钱。

凭她手里这九块六,到底是手紧,就算可以寄住在朋友家,她还得吃喝拉撒,好歹也得给朋友买点菜什么的。

现在陆守俨给了这十块,她不太好意思要,但又觉得自己是很需要的,也就半推半就地拿了。

挣了钱再想别的法儿还给他吧。

她将那十块钱并自己的九块六毛全都塞到棉袄里面的兜里,之后裹紧了棉袄,慢悠悠地往潘家园市场走。

潘家园在早那会儿其实是旧货市场,是有名的鬼市,也就是夜间交易,来这里的人,穷人打燃火石,富人提着灯笼。

那时候的老北京人,谁家没个仨瓜两枣的,日子过得没落了,舍不下脸变卖,觉得跌份儿,来这种半夜开门的鬼市交易最好了,当然也有八国联军侵华后来路不明的东西,都在这里交易,买家不问出路,货物不问由来,最合适不过了。

八十年代潘家园市场是黄金时代,闭着眼随便买,基本都是开门货,这时候就没造假。

破四旧破的,正经老玩意儿都没人敢买,谁没事造赝品,造赝品也得花心思花精力,那不是钱?

不过当然了,清朝的给你当明朝的卖,或者有些瑕疵的修补过后再卖,这也是有的,所以眼睛还是得擦亮,免得打了眼。

初挽裹着旧棉袄,就这么随意溜达着。

这潘家园位于北京东三环,这块是郊区地界,很方便河北山东天津的来卖旧货。这时候卖古玩还是非法的,有文物局的人来抓,那些卖货的全都聚拢在工地的一大片土山上,这个地方居高临下,老远一看文物局来了,马上收起包袱就跑。

初挽爬上土山,就这么打眼扫过,一眼看过去许多正经的开门货,也都不贵,不过却不敢下手。

她现在满打满算不到二十块钱,还得留下来吃喝拉撒的钱,这就意味着顶多花十五块买货。

在这个年代,十五块估计也能淘一两件东西了,可她必须想着买到后尽快脱手挣钱,耗不起,所以必须找个偏门。

初挽就这么在摊子前溜,溜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好的。

古玩界是一个出传奇的圈子,总是能流传着一夜暴富的传说,比如无意中几块钱地摊捡漏鸡缸杯,转眼卖出千万高价,从此一生无忧。

可那都是传说,这种机缘大部分人一辈子也碰不上。

哪怕像初挽这种后来混了古玩界十几年的行家,这么一眼扫过去,也没找出什么能一夜暴富的,大多也就是平平淡淡的,兴许能挣仨瓜两枣,兴许留在手里以后能升值很多,但解决她眼下急渴的,还真没看到。

初挽看了一番后,终于将目光落在一块玉料上。

那块玉料就被那么随手放在包袱的最边缘,很不起眼,显然摊主也没太在意这块。

这块玉料其实够大了,大概二十多厘米见方,是新疆和田玉,不过这块玉只有中间一块不规则形状是白色的,略带一点点红,其它地方都是黑灰色。

中国一向崇尚白玉,白玉才贵,那种黑灰色基本没什么价值,所以这块玉也就中间那么一点白值钱。

不过初挽盯着这么一块玉料,想起那位即将做寿的老将军,心里有了想法。

当下她上前,问那摊主这块玉怎么卖,摊主看了一眼初挽,根本没看在眼里,直接报价了一个二十块。

初挽笑了笑:“这块玉也就中间那一块白能用,这么小一块,又是这形状,顶天做一个小挂件吧。”

摊主听这话,再次看了初挽一眼,这次认真起来,初挽也就不来虚的,两个人讨价还价一般,最后五块钱成交了。

五块钱,也是正常价,毕竟很多人的工资也就那么三五十块。

这个年代,古玩市场还冷清着,也就圈子里人自己玩玩,外面老百姓根本不认。

摊主卖出去挺高兴的,初挽拎着那块玉快步离开了,离开后,她直奔潘家园后面胡同里一处,找到了一位玉匠。

这家玉匠是世代做这个的,和初挽祖上有些旧,不过这么多年了,过去的那点交情也都淡了,人家也不认识初挽。

初挽知道他家做得好,特意寻来的。

对方打量了那块玉一番,问她想做什么。

初挽便形容了一番:“中间这一块白,略带一点红,利用这块红雕刻一个寿桃出来,周围这些黑灰,雕五只蝙蝠。”

玉匠听这话,打量了一番那块玉,便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初挽。

之后,他颔首赞许:“好眼力。”

这本来是一块平淡无奇的玉,周围那一片黑灰基本没什么利用价值,但是如果按照初挽这么雕,也算是巧色了,可以将这块玉的色泽纹理充分利用挖掘出来。

当下两个人再次沟通后,玉匠也就准备动手,说好了三天后来取,初挽付了四块钱工钱。

走出玉匠家中,初挽对于自己淘的这块玉是极满意的。

要知道,在古玩市场上,捡漏分很多种,靠着知识,靠着眼力,靠着运气,靠着自己对市场的了解,都是捡漏。

比如黄花梨在这个年代根本没人要,直接当烧火棍,但是有些人知道,这黄花梨在民国或者在如今的国外可是被人追捧,于是收购下来,静待黄花梨在国内时来运转的那一天,这就是捡漏,这种捡漏也带着一种对未来的预判,或者说是赌。

捡漏有时候就得动别人动不了的脑子,或者独辟蹊径挖掘出一个卖点,或者别出心裁因形就势。

捡漏还可以靠着人心,靠着对人性的感悟来捡。

东西永远是那个东西,东西不会变,但是人心会变,人心变了,对东西的理解不一样,价值也就不一样了。

初挽就这么揣着袖子,在潘家园市场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眼看天不早了,先去买了个烧饼填饱了肚子,过去附近摊上买了水果和菜拎着,之后坐了电车过去广外胡慧云家了。

胡慧云是当年过去他们村的知青,比初挽大三岁,偶尔会给初挽讲一些城里的故事,初挽挺喜欢她的。

有一次胡慧云发烧感冒了,初挽照顾她,给她做饭,又去山里采了草药熬给她吃,胡慧云一直都很感激,两个人关系也好。

胡慧云前些年回来城里,现在在一家出版社上班,当上了编辑。

她家住在大杂院里,条件并不好,不过她父母人不错,见到初挽来了很热情,说是要包饺子给初挽吃。

初挽便拿出来自己带的水果,还有一块肉,这倒是让胡慧云父母很不好意思。

他们知道初挽和太爷爷相依为命,家里条件一般,不忍心。

初挽道:“这是我在我陆爷爷家拿的,叔叔阿姨不用客气,再说这几天,我估计还得在这里叨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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