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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的泪缓缓自眼角滑落,她低声说:“你对我最好了。”

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再次离开她了,不过好在,这一次有他陪着她。

陆守俨抬起手,指尖为她擦去眼泪。

初挽缩在他怀里,仰起脸:“我现在很想——”

她欲言又止。

陆守俨:“嗯?”

初挽:“我还想叫你七叔,可以吗?”

陆守俨抱着她:“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都可以,叫我爷爷我也认了。”

初挽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着间将自己脑袋在他胸前磨蹭了下,之后低声说:“就今晚,你不要生气。”

陆守俨的大掌抚过她的背脊,之后放轻了力道,安抚地拍了拍。

初挽便贪婪地搂紧了他的腰,深吸了口气,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醇厚温暖,干燥舒服。

她喜欢得要命,便蜷缩起来双腿,让自己的身体更紧密地靠着他。

陆守俨轻轻拍打着她后背,她便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拍抚。

困意袭来,她喃喃地说:“七叔,我最喜欢你了。”

说着间,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从小就最喜欢你,你要一直对我最好,只对我好。”

陆守俨听着心里一动,待低头看时,她却已经睡着了。

白天的时候,她站在熊熊烈火之旁,眼神冷漠得像刀子,但是到了晚上,她瘦弱无助,变成了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

他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她,倒是半晌没睡。

饱饱地睡了一觉,初挽看着精气神好了很多,陆守俨带着她过去老宅。

进胡同的时候,陆守俨低声叮嘱说:“你如果累,我们晚上还是回机关大院住。”

初挽倒是无所谓:“我觉得好多了,现在精神挺好,也不觉得累,我太爷爷不在了,我看老爷子也挺不好受的,我们在老宅住一晚陪他。”

过两天,她也就要开始上学,一切步入正轨。

陆守俨又道:“家里人多口杂,反正我们又不在老宅住,别人随便他们怎么着,不用理会。”

初挽笑道:“我知道。”

这么叮嘱过后,陆守俨才带着初挽进了院子。

陆老爷子见到初挽,便拉了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说她瘦了很多,心疼得很,又问起机关宿舍住得习不习惯,初挽也都一一回话了。

老爷子拿出来一个信封,说是给初挽的红包,初挽自然不要。

这次她和陆守俨结婚,老爷子出力不少,自行车彩电什么的大件听说都是他出钱的,说是要给她置办嫁妆。

老爷子工资待遇高,但是手底下儿孙多,她拿多了,底下人难免多想。

不过老爷子偏给,旁边陆守俨也说让她收着,初挽也就收了。

吃饭时候,人倒是难得齐全,几个嫂子并侄媳妇侄子都在,陆老爷子干脆请了厨师,摆了满满两大桌子的菜。

席间,陆守俨虽然没说几句话,不过大家都看出来了,陆守俨显然对自己妻子很不放心,恨不得把菜喂她嘴里的样子。

几个兄嫂倒也罢了,只装没看到,但是晚辈侄子还有侄媳妇看着,都低着头,想着这七叔也太疼媳妇了,而且都不带掩饰的。

那七婶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至于这样吗?

陆守俨对众人反应视若无睹,他就是把初挽当小孩子,什么都恨不得给她放碗里。

陆老爷子却是满意得很,他看着初挽,感慨:“最近挽挽熬瘦了,可得好好补补,有守俨管着她,我才放心。”

说着,问起冯鹭希,说有阿胶人参什么的,都给初挽,让她多补补。

陆守俨见此,道:“爸,还是算了,她现在身体弱,好好吃饭补充营养,回头上学了,每天多走动多锻炼,也就好起来了,吃那些补太厉害了,反而对身体不好。”

陆老爷子想想也是:“反正你多操心照料着,等回头我看挽挽胖了吗,不胖那就是你没照顾好。”

初挽听着,笑道:“爸,你别太担心了,我们学校食堂和机关大院食堂,伙食都特别好,我吃得可喜欢了。”

陆老爷子呵呵笑起来:“那就行,那就行。”

在老宅住了一夜,整个陆家都知道,七叔娶了年轻小媳妇,把小媳妇当宝,走路都怕摔着那种,递到手里的水都恨不得正正好,免得烫到他那小媳妇,一般男人家就算养女儿都没他上心!

不可思议之余,大家难免又困惑,老大媳妇苏慧低声对妯娌说:“以前可真看不出来,七叔竟然是这样式的……没见他这样啊……”

宁玉洁叹了声:“那是你没见过之前。”

以前一直不太敢说,现在她终于可以透个话风了。

苏慧:“以前?”

宁玉洁叹了声:“就有一次,七婶当时还不是七婶呢,她冷不丁来了,我看着,那么小一小姑娘,破衣烂衫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太上心,结果等人走了,七叔回来了,可倒好,他——”

苏慧好奇:“怎么了?”

宁玉洁:“那眼神顿时就变了,话都没多说,直接就追出去了。”

苏慧:“啊?”

宁玉洁叹了声:“我估摸着没追上吧,回来后,他眼神就不太对,眼圈都是红的,整个人就有点恍惚……我也不敢说什么。”

苏慧听着,倒是意外,她仔细品咂了一番,突然就笑了。

宁玉洁:“嫂,你笑什么?”

苏慧笑道:“这个事就有意思了,你看之前老四,老五,还有老八老九,还真想围着七婶追,这不是傻了吗?你说七叔心里能怎么想?”

她笑得一脸心眼:“据说小时候,七婶可是七叔的宝宝,你说那几个傻小子——”

宁玉洁恍悟,细想之后,心里顿时放松了:“比起我来,估计七叔更记恨那几个,还想着和七叔抢小媳妇?这不是傻了吗!”

她一下子释怀了,反正后面还有垫底的。

临走前,陆老爷子还是让冯鹭希拿了不少吃的,让他们带过去,陆守俨也就提着了。

过去机关大院,他们骑着家里给置办的自行车走的,以后上班,陆守俨走路过去,几分钟就到,不过初挽上学要骑自行车。

上楼时候,陆守俨道:“我来收拾家里,你拎着,去各家串一下门吧?”

初挽听着,明白他的意思,这里是他同事,基本都脸熟了,她却和人没打过交道。

到底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友亲睦邻。

当下也就接过来,道:“行,我看各家现在都要做饭了,我们把这个分分,一家一根,估计正好。”

陆守俨又嘱咐了一番:“反正各家打个招呼就行,多余的你不用多说,要是有什么事,我来处理。”

初挽笑了:“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当下她提起腊肉,也就各处走了走。

他们这一层楼从东到西头,一共住着六户人家,除了对门的牛主任一家子外,还有几家,都是陆守俨单位的,有一位还是副局长。

她各处一走动,分了分腊肉,每户一根,大家见了自然高兴,有邻居家里有孩子的,见到后都眼馋。

别看都是机关大院的,但条件也就那样,未必顿顿有肉,看到腊肉当然馋。

这么走了一圈后,初挽还得了一些东西,冻豆腐,大葱,还有黑面馒头。她也没客气,人家给她就要了。

这其中赵副局长媳妇叫丁彩丽,那丁彩丽四十多岁,看着心宽体胖的,她见到初挽就打听起来:“我早听我们家老赵说了,说牛主任家那罐子,你一眼就看出是好东西,你想买来着,结果没卖给你,可倒是好,两块钱卖给收破烂的,人家转手挣了七十八,你说这牛主任家,没那发财的命啊!”

别看是副局长,但也是吃死工资的,那从天上掉下来的七十八,也够这副局长夫人说道一番了。

初挽:“这也是命,其实卖两块不错了,要不然直接当废品给人家,能有五毛钱都得偷着乐了。”

丁彩丽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这么说着话,丁彩丽却叹了声:“说起来,有个事,我想着让你帮我掌个眼。”

初挽:“什么?”

丁彩丽:“那不是我有个妹妹嘛,要说她当年也是瞎了眼,长得那么好看,我们家成分也好,我家老爷子在那个位置上,手里管着事,她随便找一个以后前途都差不了,结果可倒是好,她非看中了一个成分不行的,非嫁给人家,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伺候老的,拉扯小的,挣了钱养他们一家老小,可算是把自己给填补进去了!这不,眼瞅着四十岁的人了,她那男人日子好过了,这几年当倒爷,挣了不少钱,结果心就飘了,不和她好好过了,据说认识一个香港的什么女人,不正经的,要和她闹离婚了。”

初挽:“嗯?然后呢,要我做什么?”

丁彩丽无奈:“说起来,我这妹妹也不容易,当年为了养家,可是落下一身病,现在人老珠黄了,人家要离婚了,那男人的钱,她是一个子都摸不着,就是手里有一幅画,据说是值钱的,想让你帮着看看。”

初挽:“什么画?”

丁彩丽:“说是郑板桥的,他们家早些年传下来的,家传了好多年。我妹妹当初伺候公婆,养家糊口,落下病,她婆婆临走前说了,说这幅画就留给她了。现在的情况是,我妹手里没一个子,就那一幅画,可她那丧了天良的男人,还非要抢那一幅画,说是他们家的。”

初挽明白了:“赵嫂,你是希望我看看那幅画,确认下价值?”

丁彩丽连连点头:“对,可不就是这意思,看看到底值多钱,再说怎么办。”

初挽也就道:“我对陶瓷玉器多少有些了解,但是对于书画杂项,知道的不多,不过赵嫂既然问我,那我也能帮衬着扫一眼,就是看对看错的,不好说,真要想确定,还是得找大行家。”

丁彩丽:“得,你就是行家,这样吧,赶明儿你要是有时间,你出来一趟,我带着你,去他家?”

她无奈笑着解释:“我妹死心眼,不敢随便拿出来,怕她男人看到抢了。”

初挽:“行。”

一时告别了丁彩丽,初挽回来房中,陆守俨听到外面的动静了,问起来,初挽一五一十报告了,自然也特意提起丁彩丽妹妹的事。

陆守俨正收拾着东西,听这话道:“明天去?别累到你。”

初挽听着,笑道:“你至于嘛,我又不是病了,我觉得自己现在身体挺好的!”

陆守俨:“那明天中午吧,我下了班,陪你一起过去。”

初挽看了一眼他,叹:“最近确实没休息好,心里也难受,所以瘦了不少。不过休息这两天,感觉好多了,接下来该干嘛干嘛,你也不用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纸糊的。”

她觉得他过于小心谨慎了,在老宅,她能感觉到,侄媳妇看她时,都透着小心,生怕碰到她哪里,给她碰坏了。

陆守俨还是坚持道:“人家要离婚,很容易起争执,你跟着过去看,万一他们闹起来,到时候殃及了你,不是白白吃亏?我陪着你,好歹放心。”

初挽想想也有道理:“那行,那就一块去,到时候我们说下,中午你下班再去。”

陆守俨颔首,一时又道:“前几天我走在单位,还有人找我,问我说你爱人眼力好是吧,会看老物件,能不能帮看看。”

初挽听到“爱人”这个词,略怔了下。

一时抬眸看过去,就见他正很随意地收拾着箱子,并没多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