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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得的那几套瓷器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这头盔得带回去,不然怕夜长梦多。

当下初挽和Maddocks联系,她想着,还能顺便问问刀鹤兮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他家长辈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谁知道打了半天电话,也没联系上,只能罢了,以后再说吧。

初挽胡乱逛了几天小拍,倒是淘到两件小东西,不过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在她开始无聊的时候,戴维和她打电话了。

原来戴维前一段去纽约参加一个评定交流会,今天刚回来。

两个人聊了几句,戴维提起如今他正在负责洛克菲尔德家族的青铜器展览筛选和评估工作,希望她能帮忙品鉴,初挽自然爽快答应了,戴维给了地址,初挽答应了第二天赶过去。

第二天,初挽按照地址早早开车过去,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戴维邀请自己来的竟然是洛克菲尔德艺术馆的库房。

这洛克菲尔德艺术馆占地颇广,馆藏品据说有十几万件,从书画到瓷器,从珠宝玉器到上古青铜,无所不包。

初挽上辈子来过洛克菲尔德艺术馆,当时她只逛中国展区部分就花了两天时间。

而现在,戴维邀请她参观的并不是公共观赏区,而是洛克菲尔德艺术馆的内库,在这里能看到一些外面不会看到的藏品。

开车抵达洛克菲尔德艺术馆后,戴维领着她走过一道道安保门,终于到了内部展览区。

初挽纵然上辈子见识过多少稀世珍宝,现在也不免震撼了。

洛克菲尔德家族果然不愧为全球第一收藏之家,夏商周历代青铜器应有尽有,其中不乏稀世珍品。

要知道,中国在解放前正是金石商人大肆倒卖青铜器的时候,就初挽所知道的,当时上海北京几个古董商都和美国几个顶尖收藏家族有瓜葛,不知道从国内倒腾了多少青铜器过来美国,当时正是洛克菲尔德家族大肆收购的时候,估计有不少都被倒腾到这里来了。

戴维看出初挽的震撼,多少也有些显摆的意思,领着她四处看,并介绍了一些罕见的器型和藏品。

这么观赏着,初挽的目光落在一件青铜器上。

那青铜器足足八十几厘米高,高圈足直颈的长方器口,全身覆满了云雷纹,还绘有精致繁琐的夔龙纹、凤鸟纹和兽面纹,造型古朴,气势雄浑庄重。

这是一件青铜罍。

青铜罍流行时间短,本身就极为稀缺,而这件器型高大精美,一看便是晚商时期青铜器的巅峰之作。

戴维顺着初挽的目光看过去,笑了:“这是洛克菲尔德先生的心爱之物。”

初挽点头,走近细看,却见这青铜器身上刻有铭文,赫然正是“皿作父已尊彝”。

戴维:“这件是很多年前老洛克菲尔德先生自中国得来,花了二十万美金,老洛克菲尔德先生曾经提起,当时有人卖青铜器盖,开价五十万美元,先生便放弃了,后来想起,多少有些遗憾。”

他看着那青铜器,叹道:“没有盖,到底是有些遗憾。”

初挽听着,道:“关于这件青铜器的故事,我恰好听过。”

戴维颇感兴趣:“哦?你知道?”

初挽:“当然,洛克菲尔德在我们中国很有名,我恰好听长辈提起过这一段。”

她微弯下腰,和那罍身平视,端详着罍身上的铭文。

这件罍叫做皿天全方罍。

所谓罍,其实是商周晚期到春秋时候的礼器,《诗经》中有一句叫做“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其中的罍就是指的眼前这个了。

她望着这件罍,缓缓地道:“这件青铜器是六十多年前,在我们中国湖南省大雨之中被一个农民发现的,这位农民以四百大洋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古玩商人。”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这段故事其实是让人扼腕叹息的浪漫悲情故事。

当时那个农民看对方开价四百大洋,也是惊到了,留了一个心眼,拿着罍盖过去找了当时的私塾先生,问问这是什么。

私塾先生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看到后大惊,知道这是珍稀古董,便出八百大洋留下了罍盖。

那农民的儿子见此情景,经不住事,兴奋大喊发财了发财了。

他这一嚷嚷,古董商人听到了,生怕事情闹大,自己到手的鸭子飞了,当下也不敢声张,丢下四百大洋直接带着罍身离开。

古董商人以高价转首卖给了上海大古玩商,当时兵荒马乱的,国内不好出货,他们便转运到了美国,推销给洛克菲尔德,想卖八十万美元,不过洛克菲尔德只给了二十万美元。

之后,罍盖流落到湘军一个叫周磐的团长手中,对方待价而沽,开价五十万美元,洛克菲尔德自然不愿意接受,双方谈判中断。

那周磐在解放后被捕,罍盖也随之上缴国家,一直珍藏在湖南省博物馆中。

就初挽所知道的,湖南博物馆知道罍身流落海外,其实一直想寻回,而洛克菲尔德家族或许因为找不到罍盖的原因,之后将这罍身也卖出,这罍身便多次被倒手,不知道流落了多少国家,最后到了日本。

日本的收藏家那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这罍身竟然是有盖的,而那盖就收藏在湖南省博物馆。

于是堪为罍中之王的皿天全方罍,盖身分离,隔海相望,今生永不能见。

戴维挑眉,好奇地看着她。

初挽这才继续将这个故事讲完。

戴维:“你意思是,你见过青铜器的盖?”

初挽道:“我没见过,但我看到过这件青铜器盖的照片,就在中国的博物馆。”

戴维:“是什么样的?”

初挽:“和这个一样,上面布满雷纹。”

戴维好奇:“你很喜欢这件?”

初挽:“确实有些兴趣,不过这件青铜器应该很贵,再说这盖怕是很难拿到了。”

没有盖,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一个收藏家不知道有盖,也就罢了,他会觉得这或许本来就没有盖。

但是他一旦知道这个世上竟然存在着一个盖,那个盖就是他的青铜器少了的那个盖,那种感觉就是百爪挠心了。

这就仿佛自己收藏了一件残缺品,怎么都不完美,怎么都难受。

果然,戴维听着叹息一声:“说得是,当年先生后悔之下,找了数年,也没找到,可惜了,竟然在中国的博物馆,想必他们不会割爱想让了。”

初挽:“肯定不会让的,那是我们的国家博物馆,我们国家只有从海外回收文物的道理,没有往外卖的道理。”

这么说着,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显然戴维对于初挽更有兴趣了,他频繁请教着初挽关于青铜器的故事,初挽也顺势给他讲了四书五经中的典故,这些都是和夏商周礼仪息息相关的。

这么走着间,初挽看到了前方的一件青铜鬲,她便停下了脚步,仔细查看。

戴维好奇:“这件青铜鬲看上去没什么出奇的,上面没有铭文。”

初挽打量着那件青铜鬲:“它以前就是这样的?我是说上面的颜色,这里好像有一些锈?”

戴维看过去,果然见初挽手指所指的地方,呈现一些亮绿色的粉状物。

他纳闷地道:“我不知道,兴许这是这件青铜器古老的痕迹吧。”

初挽听得疑惑,问道:“我想了解下,库房中的青铜器在收纳入库的时候,都会做哪方面的保护?”

戴维听着这话,恰好看到旁边的库房经理,便招呼道:“查理,你过来和初小姐说一下我们青铜器的养护过程。”

那查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干瘪白人老头,穿着西装,打着红色的领结,听到这个,有些疑惑地看向初挽,之后便聊起来详细过程,最后总结道:“一般来说,会先用蒸馏水清洗,刷上桐油,每隔一段,我们都会做一次这样的养护。”

初挽便明白了。

要知道这洛克菲尔德家族虽然收藏了诸多青铜器,但是这些青铜器都是从中国漂洋过海而来,一般来说到他手中的都是经过清理的,而且他们这一套严格的保存程序也足可以避免许多问题,以至于他们竟然没见过粉锈这种现象。

戴维看她一直盯着那件不起眼的青铜鬲看,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初挽道:“你们看,这件青铜鬲上覆盖了少许的粉末绿锈,这个东西叫粉锈,是一种传染病。”

戴维听着,惊讶得不行了:“传染病?”

旁边的查理更是不可思议地皱眉,满眸都是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