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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初挽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坐飞机过去南昌,从南昌雇了一辆车直奔景德镇。

距离上次来景德镇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多时间,她的生活发生很多变化,景德镇也是。

原本吞云吐雾的大烟囱有不少已经停了下来,总是穿插着各样小推车以及拖拉机货车的街道上,显然冷清了许多,就连墙上的红色大标语仿佛都褪色了。

路上倒是依然有个女人在推着小竹车,不过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的。

车子抵达瓷语窑厂后,易铁生便过来接她,两个人也挺长时间没见了,此时见到,都不免笑了。

易铁生抬起手,拿手在初挽头顶对齐,和自己比了比,笑道:“挽挽你长高了不少?”

初挽:“估计也就长了一两厘米,倒是你,你好像晒黑了?”

壮实了,也黑了,乍一看和这里的窑工没什么区别,特别地道的景德镇味儿。

易铁生便笑了:“是黑了点,天天窑里来窑里去,不黑都难。”

这么说着,易铁生把初挽请进去办公室。

如今瓷语发展得好,已经建起了标准的厂房和办公室,办公室没太多装饰,只红木案头摆着一件蓝釉,简洁雅致,看得人眼前一亮。

坐下后,两个人交流了下近况,易铁生也就说起接下来的安排,先视察下瓷语的窑厂,之后就吃个饭休息。

“等明天,我带你过去我们新收购的窑厂看看,再看看那家要转让的。”

说着,易铁生把景德镇地形图递给她,看来易铁生已经研究过不少遍了,那地图已经泛软,上面还有些写画痕迹。

易铁生:“那家废旧窑厂就是这里,其实如果地点好,那也行,买过来留着,好歹占个位置,不过他们这家到底有点偏,从汽车站开车过去得半小时了。”

半小时,这在北京不算什么,但是在景德镇,怎么着都是很远的距离了。

初挽点头:“先看看再说吧。”

两个人便聊了一番近况,初挽出国一年发生了不少事,她都大致给易铁生讲了讲,最后说起给他带的东西:“不少呢,整整一大包,也有我带给你的礼物。”

易铁生听这话,眼神有些无奈,道:“你带给我的礼物,我当然高兴,不过我妈带的……”

初挽忙道:“都是自己做的,外面买都买不到的。”

易铁生:“我都七八双手纳鞋了,穿都穿不完,还有六件手织毛衣,关键上面的花纹——”

他一言难尽的样子,倒是让初挽忍不住笑起来:“你就知足吧。”

说话间,易铁生带着初挽过去窑厂四处看看,其实比起之前并没什么大差别,不过易铁生为了适应国际化的需求,在包装上下了大功夫,两个人过去时候,却见工人正在包装瓷器。

这些瓷器会用最古朴传统的方式进行包装,一层一层包好,之后放在银鎏红木盒中,盒子中是印花黄绫子内衬。

易铁生又带着初挽过去了窑口以及各车间,这其间还遇到了张育新和他儿媳妇彭秀红。

张育新有一个儿子,不过早早没了,儿媳妇彭秀红守着公公和一对儿女过日子。

如今的张育新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看着太过冷僻孤高,或者说沉默木讷,现在却明显比以前更为和融一些。

他看到初挽,很激动,连忙过来打招呼,又让儿媳妇彭秀红给初挽打招呼。

彭秀红以前看着很内向,有些怕事,现在开朗一些了,见到初挽忙笑着下,甚至和初挽介绍起窑厂的情况。

初挽大致问了几个问题,看得出,彭秀红确实有能力继承她公公的衣钵,她对这一行有兴趣,也有那个天分。

当天晚上,初挽早早睡下,第二天由易铁生陪着过去那家旧瓷厂。

这家瓷厂曾经辉煌过,破败的青砖墙上依稀残留着曾经的大标语,从那大标语隐约可以感觉到属于某个年代的豪情壮志。

而厂房门口的旧石碑已经那些被淘换的碎瓦片,却凭空添了几分颓败的没落感。

门口旁边有几个男女,都穿着磨边的工装服,女的烫着头发,看得出原本是这里的工人,他们见到初挽易铁生一行人过来,好奇地翘头往这边看。

其中一个估计认识易铁生,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一直到走进厂房,易铁生才道:“这都是之前这家瓷厂的工人,现在这家瓷厂倒闭,他们没工作了,估计说想讨要欠的工资。”

初挽回想了下,那烫头发的女工人还带着金耳坠,看得出曾经算是颇为体面的人。

她便问:“能讨到吗?”

易铁生:“哪能呢,现在这种情况太多了,都欠着呢,他们以前是技术工人,铁饭碗,待遇也好,突然没了,这日子不好过。”

初挽听着,想起三年多前已经有这种情况,不过不严重,现在国际舆论环境不好,大批外贸订单被退,倒闭的情况越来越多。

然而这只是刚开始而已,九十年代大下岗即将轰轰烈烈开始了。

这边的负责人很快迎了出来,这位据说以前是一个主任,现在也穿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带着他们过去看瓷器。

初挽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不少精品,都是昔日外销瓷,这些留一留,行情总归不会差的。

她又去参观了这边的窑厂,前些年景德镇开始工业化流程化,都改造了煤气窑甚至燃气窑,一些烧造设备也都鸟枪换炮了,不过这家窑厂一直没什么动静,比如压坯机,他们还用的手工压坯机,别人早上电动了。

初挽又继续往里面走,工人早没了,不过那些工具都还在,年代久远的轮车,布满斑驳陶泥的匣钵,各式各样的石膏模具等。

初挽看着门外那陶洗池,陶洗池已经许久不用了,早就干裂,可以看到里面沉淀着的细碎石土瓷料,这淘洗池显然也用了很多年月。

初挽望着墙上无处不见的大标语,对易铁生道:“站在这里,看着这里的一切,你想到什么?”

易铁生:“想到时代变了,曾经辉煌的,现在已经没落了。”

初挽笑道:“我看到这些工具,这些陶泥,还有这些碎瓷,眼前就能有一幅画,好像能看到那些工人在这里忙碌的身影。”

从千百年间,到新中国,从轰轰烈烈的红色高峰,到如今的落寞萧条,时代会变,环境会变,别人的眼光也会变,但景德镇却永远缺不了一个汗珠从□□脊背流淌下的汉子,举着巨碾,一点点地将原料舂细,将大桶的石土瓷料倒进陶洗池内。

易铁生侧首看着她:“所以?”

初挽:“南宋有《陶记》记载景德镇瓷器制作,清代有《陶说》记载历朝历代陶瓷发展,我们现代社会,著书立说者众多,但是既然是新时代了,我们完全可以来一点特别的。”

易铁生浓眉微耸:“所以你想干嘛?”

初挽:“我想买下这里,买了后,也不要修整了,干脆留着,原封不动,最原汁原味还原曾经景德镇瓷器的制作现场。再把这里装潢一番,贴一些陶瓷人文介绍以及陶瓷历史,把这里发展成陶瓷历史博物馆。”

易铁生听得整个人都愣了,过了一会才道:“这也可以?”

初挽:“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我看景德镇还有一个陶瓷学院,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合作,我们除了成为陶瓷历史博物馆,也可以请他们来实习演练,多方面创收。”

其实她这个主意是从拉斯维加斯的霓虹灯来的创意,拉斯维加斯把霓虹灯拆卸下来后,据说建了一个霓虹灯博物馆来纪念拉斯维加的历史。

中国需要纪念的人文实在太多了,现在又是热火朝天经济改革,估计没人在意这种陶瓷制作人文,不过再过一些年,等着劲头过去,等那些人开始感慨过往的时候,这陶瓷制作历史博物馆估计也能有人气了。

当然了,这是一个长期投资,不可能马上有什么产出,所以价格一定要压低,就这么慢慢放着。

易铁生拍案叫绝:“好,你这个想法太好了,我们回头不是还要买那些567瓷器吗,也不用特意找库房了,就放这里,算是这边的特色了。”

初挽:“对,除了这些,门口和厂房那些碎瓷也都保留着,千万不要清理,这才叫原汁原味,你看以后那些老外来中国旅游,但凡懂这个的,都可能来看看,那些碎瓷他们看着更有意思。”

她看着远处,远处山峰连绵,有群鸟闪动翅膀飞过。

她叹道:“景德镇,就是景德镇,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景德镇,哪怕藏于深山,也可以闻名天下,但凡闻名天下,何愁客从四方来?”

易铁生沉思一番后,颔首:“是。”

算着湖南博物馆那边的时间,初挽干脆就住在景德镇了,她让易铁生去收购窑厂,她自己也在景德镇看看,顺便关键时候把关。

等过四五天,她正好直接过去湖南,什么都不耽误。

易铁生在这里置办了一套房子,她不想住招待所,就干脆住易铁生家里了。

易铁生这房子是一个不算太大的三居室,厨房收拾得简洁整齐,看得出偶尔做饭。

她好奇看着厨房:“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易铁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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