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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只好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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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已经腊月下旬,马上要过年了。

她的录取通知书是北大应用物理系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北京大学001号。

她看到信封上的字样,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在这个年代,是不公布高考成绩的,所以大家只会知道自己考上了没考上,但是到底考了多少分,谁也不知道。

也是很多年后,她和一位北大的教授聊天,说起当年的录取,那位教授说他才明白,原来当年录取通知书上,大学后面的那个数字,其实是表示名次,而她这个001,意味着她竟然是北京市高考的理科第一名。

一时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想想这个年月,能得到很好学习条件的根本没多少人,便是那些有条件复习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孩子,数理化好的,英语政治往往是弱项,英语好的,数理化未必就吃香,总归是有短板,而不像她,是全面地复习总结,政治有公公的助力,语文更是靠着前世写豆腐块的积累。

况且,这一年的考试,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这个地步的考题根本和天分潜力没关系,还没到考察天分那一步,更多的是勤奋踏实和复习充足,自己这笨鸟先飞的,自然沾大光了。

不过这件事林望舒也就是心里知道,并不打算对外说,主要是自己能拿到这个成绩,其实还是靠着先学先飞,还有公公助力,自己犯不着那么张扬。

林望舒考上了,关彧馨高兴得掉眼泪,全家一个个都喜欢得不行,直接放了鞭炮,包了饺子。

吃过饺子后,林望舒一个人看着那录取通知书上的北京大学几个字,看了半响,终于穿上了外套,戴上了围巾帽子,之后将录取通知书放在牛皮袋子里,又将牛皮袋子仔细地放在皮包中,提着皮包就出门了。

她坐车,直接过去了魏染胡同。

据说魏染胡同曾经被称之为北京报业的发祥地,就在这里,聚集着大批的老知识分子。

林望舒从未来过魏染胡同,不过这里的布置,她倒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烂熟于心。

她走进一处院子,沿着那里的木楼梯前往二楼。

楼梯有些年月了,以至于木梯已经被踩出了凹槽,她小心地上了二楼,又从二楼西边往东边数,数到了第四个房间。

房间上挂着一块褪色旧蓝格子窗帘,房门掉了漆,下方因为常年的腐蚀甚至有些糟烂了。

她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里面才传来一个声音:“哪位?”

之后,便听到脚步声,门开了。

她看到一个额头上残留着疤痕的老人,头发全白,满脸皱纹。

老人望着她,怔怔地看了一会,之后才道:“是你,望舒,进来,快进来吧。”

林望舒走进房间后,就见屋子里打扫得还算干净,一张靠窗的旧木桌,上面堆积着一些资料,上面有写写画画的笔记。

而就在整间的窗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罐子,罐子里装着一堆红土,那是当年老人在大树被移走后,抓起的一把土。

罐口的金属盖已经要生锈,不过看出来每天都在擦,擦得很干净。

老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之后叹了一声:“转眼好几年了,你们都回来了?”

林望舒:“嗯,我,还有孟绸,都回来了。我已经结婚了,孟绸也要结婚了。”

她现在介绍了孟绸和学校那位归国华侨陈志明认识,两个人倒是谈得不错,互相还算满意,现在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老人笑着点头:“都挺好的。”

林望舒便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叔叔,我考上大学了,北京大学。”

老人颤抖着手接过来,他打开,看了一番:“北京大学啊,真好!”

林望舒眼里便湿润起来,她其实想说什么,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那棵倒掉的大树旁,她曾经许下承诺,只是上辈子没能兑现,以至于她一直无颜来见这位老人,之后也慢慢地将过去的一切埋在心里了。

毕竟自己的人生也有那么那么多的烦恼,许多年前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重活一世,当她把那些丢在光阴里的细碎捡起来,她发现其实这个遗憾一直都在。

老人看着那录取通知书,道:“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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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想,在那棵大树倒下的时候,带走了她的生命,但是也带走了自己和孟绸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们其实都曾经被那棵倒掉的大树倾轧过,不过好在,她们终究以不同的姿态重新成长起来。

喜欢钱,想吃好的穿好的,想住大房子,想找个好看的男人,想享受生活,或者想高考想出息,怎么都成。

她们已经重新站起来,长大了,也许并不够高直,也许还伸展出了斜枝旁叶,不过那又怎么样。

一棵只有主干的大树是悲哀的,她们只是长成了更为多姿多彩的模样。

林望舒足足几天情绪都有些低落,不过好在,现在家里热闹,大杂院里也热闹,喜气洋洋的,那些惆怅也就渐渐消散了。

林望舒想起陆家长辈那里,想着还是得去说一声,谁知道这天正要去,庄助理竟然来了,笑得比谁都高兴:“陆同志特意打电话问了学校,知道录取了,让我过来说声恭喜。”

一时又解释道:“最近陆同志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不过给林同志包了一个红包,说是让林同志随便给自己买点什么。”

关彧馨见了,忙道:“这也太客气了,你快请进吧,我们包了饺子,一起吃吧。”

庄助理自然是不吃,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庄助理走后,林望舒打开,里面竟然全都是崭新的大团结,她大致数了数,看起来是三十张,也就是说这是三百块钱了,大概是她当老师小一年的工资了……

她有些意外,知道陆崇礼作为长辈,估计会给红包,可是直接给三百块……

旁边林观海看到,也是意外:“殿卿爸可真是做事地道!出手太大方了,直接给三百块!”

关彧馨却道:“望舒现在是陆家儿媳妇,考这么好,考上北大,作文还上了人民日报,这对他们家,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咱们家,出去显摆,顶多是在胡同里单位里显摆,可是他们家,那个显摆的层次就不一样了。再到了哪个圈子里,儿媳妇考上北大,高考文章上人民日报,说出去也风光。”

旁边肖爱红一听,敬佩不已:“妈,你看问题就是不一样,说得也对,人民日报那是什么报纸,高考作文上人民日报,这个我觉得以后走到哪儿,都可以拿出去说,就算到了人民大会堂,说出去别人也得夸!”

一时对林观海说:“我觉得你得学着点,瞧咱妈这个高度!”

林观海点头:“对,这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政治本钱!以后咱望舒就是根正苗红!”

关彧馨:“不过不管怎么着,回头望舒肯定都得过去看看,反正咱风风光光地在他们陆家长辈跟前露露脸!”

关彧馨正打算着,谁知道林望舒还没来得及走动,陆知义就来了,提起说,七堂妹也考上了,考上了北京邮电大学,说是要去陆老爷子那里吃饭,热闹热闹。

毕竟高考头一年,家里一下子考上两个大学生,其中一个文章还上人民日报了,确实是风光。

“老爷子高兴得很,过来的老朋友老下属,他都和人家说说,说上了人民日报的是她孙媳妇,我看转眼间,四九城里谁都知道,人民日报刊登的那高考文章就是我们陆家儿媳妇的!”

说这话,陆知义也是满面风光,笑得合不拢嘴:“当初我看着咱们望舒,就觉得这才是正经的才女,果然没看错!”

关彧馨想起雷家:“要不我说咱们小陆眼光就是好,我们望舒人聪明,前途好着呢,你也知道我们家望舒和雷家那小子谈过,结果还被人家嫌弃,就他们家,也幸亏没和他们成!”

陆知义提起这个,越发笑了:“昨天我还特意过去新街口,正好碰上沈明芳,瞧她那脸色,简直像是活生生丢了一座金矿!平时还挺能说嘴的,可当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看,悔得肠子都青了!”

陆知义想起沈明芳那表情,就觉得心里痛快,再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了。

她笑着道:“当时我就说了,我家就算侄媳妇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可有才气啊,文章上了人民日报,你说这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好!”

关彧馨赞同:“可不是嘛,他们雷家再过三辈子,我看家里也没个出息的子孙了!”

一时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反正就是夸,心满意足,满脸风光。

说了半响,提起来那烧素鸡,上次林观海做了给陆知义送过去,陆知义倒是赞不绝口:“这个口味地道,在外面轻易吃不到了,连老爷子都说。他享了孙媳妇的福。”

关彧馨:“这是家里孩子自己做的,算不得什么,老爷子喜欢,我回头再让孩子做了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