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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请。”陆夷光压低声音朝陆见游施了一男子礼。

陆见游大乐,豪迈地打了一个响指,“出发。”

‘兄弟’俩便骑马进城,这三日,他们都是在城外游玩,恰巧从下人口中得知今天有庙会,便来凑趣。

城内行人络绎,车马喧嚣,酒楼茶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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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行走其间的陆夷光转着折扇,“跟京城比也不遑多让。”

陆见游点头。

二人边走边看边吃边买,中午在本地最有名的酒楼里吃了一顿,下午接着逛,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到一道哭喊声。

陆夷光循声扭头,见好些行人涌向拐角处的胡同,当下也好奇地抬起脚,她惯来是个爱凑热闹的。

胡同里,一名壮汉踩着一老妪的背,那老妪痛哭流涕地哭喊,“你们怎么可以当街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承德这地界,老子就是王法!”说话的锦衣男子尖嘴猴腮,只差把我是恶霸四个字刻在脸上,他怀里还抱着一名少年——女扮男装的少女。

这少女面容憔悴狼狈,穿着粗布麻衣,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以陆夷光阅美无数的眼光来看,好好养一养再打扮下,绝对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登徒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英俊王爷/将军/世子/书生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故事,陆夷光听了不下十个版本。

曾几何时,她拿着鞭子在大街上晃悠,准备随时英雄救美,奈何一次都没遇上过。

写书的都是大骗子!天子脚下,权贵遍地,哪个不长眼的会往枪口上撞。

她只能悻悻放弃,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遇上活的登徒子了,这登徒子简直和话本子里描述的坏蛋一模一样,当真是艺术源于生活。

陆夷光回忆着话本中英雄的出场方式,打开折扇往前站了一步,高喝一声,“住手!”

话音未落,老妪忽喊,“你可知我家姑娘是谁?”

与此同时,斜刺里来冒出一句,“我看你是王八蛋还差不多!”

陆夷光耳朵动了动,这声音有点耳熟,扭头一看,拉了脸,想跟她抢在美人儿跟前露脸的机会,做梦!

在杜阁老看来,什么情情爱爱那都是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对陆夷光而言,他们杜家有年过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百年来从无例外。这般善待媳妇的人家,满京城有几家。

况且退婚之后,陆氏女名声少不得受损,纵然错不在女方,然而世道对女子更苛刻。陆家择婿就只能降级一两等,所寻之人想在门第才貌上胜过孙儿不易。

更重要的是这桩婚事缔结了杜陆两家联盟,朝堂上风云诡谲,他们两家联手可巩固地位。

以陆徵之精明,杜阁老想他应该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陆徵笑了下,转眼看着躬身立在一旁的杜若,“杜公子。”

甫一出声,杜阁老一颗心就下落几分,以往,陆徵唤孙儿表字君若,而不是生分的杜公子。

“在和小女定亲之前,你便思慕谢家姑娘了吧?”陆徵不疾不徐地问道。

杜若无言以对。

杜阁老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年少无知一时意乱情迷罢了。”

“青春年少时付出的感情最真挚最纯粹,永生难忘。”陆见深平静的声音响起。

杜阁老表情一滞。

陆见深弯了弯唇角,冷冷地看着垂着头的杜若,“与家妹定亲一年,杜公子依然难以忘怀,可见感情之深,深到杜公子忘了男女之防,忘了婚约在身,义无反顾地下水救人。”语调一变,徒然冷厉,“你既心有所属,那又何必求娶家妹。”

是陆夷光先对杜若生出好感,但亲事却是杜家主动提的。

“对你而言,娶不到心上人,娶任何人都无区别。然家妹是我们陆家掌上明珠,我们却希望她能嫁一全心全意待她的男子。”

杜阁老的心一沉到底。

“杜若罪无可恕,”杜若一揖到底,“是我辜负了陆尚书和长公主的信任,辜负了长乐县主的垂青。”

陆徵一叹,“若是早知此事,我们……”他看着杜阁老摇了摇头。

杜阁老脸颊颤了颤,若是早知此事,陆家岂会答应这门亲事,陆徵这是在责怪他们杜家隐瞒。然而事实如此,他想辩解都无词。

“两家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一别两宽,各寻良配。”陆徵合上茶盖,见杜阁老张了张嘴,他肃容沉声,“杜大人,陆某只此一女,爱逾珍宝,实不忍她受半点委屈。”

话说到这份上,杜阁老也没再不识趣地试图挽回,他整了整表情,对陆徵拱了拱手,长叹一声,“都怪老夫教孙无方,还请陆尚书见谅。”

陆徵神色疏淡,一言不发。被欺骗的是他们陆家,退婚影响最大的还是他们家,还指望他大度的表示原谅吗?

杜阁老站了起来,“打扰了,告辞!”

恰在此时,半夏进来禀报,“老爷,大少爷,县主想见一见杜公子。”

杜阁老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女子感性多情。

杜若随着半夏前往花园。

陆夷光坐在凉亭内,石桌上放着一壶茶两只青花瓷杯,以及一条黑色长鞭,手柄上镶满了璀璨的宝石。

杜若脚步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走入凉亭。

坐在石凳上的陆夷光抬头看他一眼,神情淡然,“杜公子请坐。”

杜若犹豫了下,拱手对着陆夷光深深一揖,“在下愧对县主厚爱。”

“厚什么爱,我顶多就是看你顺眼一点,”陆夷光抬起下巴,“长得好看点的,都顺我的眼。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哭着闹着要嫁给你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

杜若哑然,望着满脸嘲讽,盛气凌人的陆夷光,心想这才是她真实的性情吧。昨天在如意坊她伶牙俐齿地和符骥吵嘴,之后又用弹弓偷袭符骥,其实在他面前,她一直在伪装,装的应该挺辛苦,以后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惟愿县主早日寻得如意郎君。”杜若衷心祝愿,是他对不起她。

陆夷光嗤了一声,“少在这假仁假义,我差点被你耽搁了婚姻,你倒还有脸在这装好人了,厚颜无耻!”

杜若沉默,只能再次作揖,“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我受到的伤害吗?”陆夷光冷笑。

“杜某怎么做才能令县主消气,但凡杜若能做到,莫敢不从。”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问你,你何时喜欢上谢存华,在我们订婚前还是订婚后?”

杜若怔住了。

陆夷光嗤笑,“刚才不还说莫敢不从嘛,这会儿就说话不算话了,也是,像你这般两面三刀之人,还有何信义而言。”

杜若闭了闭眼,“订婚前。”

陆夷光.气得站了起来,一把抓起长鞭指着杜若的鼻子,“也就是说,你心里爱慕着谢存华,却来我们家提亲。”

杜若的脸白了红,红了又白,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和陆夷光过日子,他以为他能忘了谢存华,可他高估了自己,“对不起。”

陆夷光怒不可遏,差点按捺不住一鞭子抽死他的冲动,强忍住了,咬着牙,“你们是两情相悦?一直都有联系?”

“没有!”杜若矢口否认,“我与谢姑娘清清白白。”便是情投意合时,他们也只是借着妹妹的掩护说说话,从未僭越。四叔阵亡后,抛开应酬场合巧遇时礼貌的问候,一句话都未再说过。

陆夷光审视再三,姑且相信他没有说谎,心里略微舒坦一些,至少没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头和别的女人暗通曲款。

至于他的没有是否认两情相悦还是否认没有联系,陆夷光也懒得刨根究底,谢存华喜不喜欢杜若,不关她的事。

问完了,接下来就是有仇报仇,陆夷光往后退了几步。

杜若看了看她手里的长鞭,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陆夷光挑眉,居然不跑,算他还像个男人,素手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