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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走到了光亮下,摘下帽子,抬头,遥遥的望向了她。

简瑶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

时间、空间、声响、光影……统统沦为虚无的背景。只有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大衣,白色干净的衬衫,没打领带,身形高挑而清瘦。灯光晕染着他的黑发和脸庞,那双修长而桀骜的眼眸正望着她。明明瞳仁漆黑如墨,却又令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爱意。

简瑶:“靳言,有炸弹。”

请你一定,做出应有的选择。

我已无怨无悔。能见你一面,我真的,已经足够足够。

然而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两个笑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扩音器里不知相隔多远的谢晗,还有一个,就是她面前的薄靳言。

颀长的身姿徐徐走向她,英俊的脸浮现陌生而不羁的笑意,那双眼更是充满了嘲讽和淡漠。

“疑心病。”他眼睛看着简瑶,话却是对谢晗说的。

谢晗的声音立刻传来,笑意更浓:“初次见面,我把这么大份礼物送给你,你是否也该表示诚意?”

薄靳言在距离简瑶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冰冷,但又似乎隐隐带着兴趣,滑过她被束缚的躯体。

“很公平。”他对谢晗说,“杀了她我们在哪里见面?”

谢晗:“我会再告诉你地点。”

“OK”薄靳言目光流转,再次落在她身上。

简瑶怔怔的望着他。

隔得这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清俊的面容,倨傲的双眼。但跟曾经的他,又是完全不同的。那沙哑而略略带着戾气的嗓音,那与Tommy的冷血类似、也与谢晗的玩世不恭相近的深沉双眼……

“啊……”她一声低呼,因为薄靳言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出乎意料的大,顿时疼得她一阵生疼。

而他毫无怜惜,甚至眼中闪过了某种兴奋的光芒。清雅的容颜更透出几分冷酷气息,手指的力道也加重,指甲甚至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简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一个她始终不信,死死压抑住的可能念头,突然就冲进脑海里。

不可能……难道他真的……真的……

已经是Allen了?

她的薄靳言,她的Simon,真的已经,沉沦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不能相见,再不能相爱?

她就要死在同一双手里,死在同一个躯壳不同的罪恶灵魂面前?

不!靳言、靳言!

她几乎是下意识张嘴,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的,血腥的气息瞬间遍布她的口腔。男人的俊容瞬间更加阴沉,一把就揪住了她脑后的长发,令她剧痛无比又动弹不得。

简瑶已经泪流满面,死死的、死死的盯着他。

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怜惜和迟疑,反而双眼戾气更盛。

“呵……Simon的女人。”他用那阴沉的声音开口,“还没尝过你的味道,就要杀了你,真是可惜了。”刚一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枪,又黑又硬的枪口,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简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身躯在他怀里绷直得像即将缺氧濒死的鱼。可他却徐徐笑了,慢慢的朝她低下头,阴郁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宝贝,别怕,很快就会结束。”

简瑶全身都软了,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就喷在她面颊上,她甚至听到了他打开手枪保险栓的声音。

永别了,靳言。永别了,妈妈

我今日死在这里。

永远也不会再苏醒,永远见不到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而仓库之外,相距数百公里的庄园密室里,谢晗盯着画面中的男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着。

他等待着,非常喜悦而有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毫无瑕疵的Allen,走到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却见薄靳言忽的低头,就咬住了简瑶的唇。

谢晗微微一怔,旋即就笑了。

因为薄靳言的表情充满凌厉的欲望,这个吻更是粗野而凶残,简瑶的唇畔瞬间就被咬出了鲜血。而简瑶的表情,也很生动很可怜,她的脸上绝望、悲哀、愤怒更盛。

Allen极其渴望蹂躏简瑶,这个想法他很能理解。若不是现在要这个女人,成为他们联盟达成的最后里程碑,他真不介意让Allen玩死她。

现在,就让他过过干瘾吧。

而画面之里,被强吻的简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任由男人疯狂而无情的碾咬着自己的唇舌。那吻与曾经的薄靳言完全不同,极度的激烈、汹涌,他的舌头像是毒蛇般攻击着她的,甚至咬住她的舌尖,带来嗜血的痛感,一只大手也在她身体上肆意的、轻贱的游走着……

忽然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薄靳言……Simon,曾经这么吻过她。

那是什么时候?

是抵达蔺漪阳的海边别墅,他和她讨论,是否能从一个吻中,就分辨出不同的人。当时他就是模仿另一个人,这么凶残的吻着她。

然后呢?

然后他的舌头在退出时,仍然像平时一样,下意识的从下往上,勾住她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而他们的讨论,也因为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以她的胜利告终。

他们的结论是,从一个吻,也许真的可以判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简瑶倏的一惊,原本几欲沉沦崩溃的意识,一下子恢复清明;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慢慢被理智压抑住,随着这个吻接近尾声,她的心空前绝后的紧绷起来。

他又咬了她一口,只令她痛得全身发颤;

他狠狠的吸吮着她的舌头,仿佛充满赤裸裸的欲望;

然后,他终于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的舌头,缓缓的往外退。

他的舌尖即将离开她的口腔……

忽然间,他顿住了,坚定的、却极其温柔的,从下往上轻轻的舔了一下她的舌头。

同一天,五个小时前,医院里。

傅子遇只勉强恢复了些。然而今天,他根本无法在自己的病床上安睡,找来一名探员,用轮椅推着他,去了安岩的病房。

门口有几名警员把守,房门紧闭,完全望不到里头。探员推着他进去,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越过安全门,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超过数十名IT专家,正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盯着屏幕。安岩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首位,面色凝重而平静,没有半点病态。

傅子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这时,旁边一名探员看一眼画面,忍不住叹道:“说真的,前天那场越狱,策划得真的完美无比。薄教授完全有成为犯罪高手的潜质。”

大伙儿都是微微一笑,傅子遇却答:“他永远不会成为犯罪高手。”

之前那探员一怔,点头答:“你说得对。那么浩大的一场火力战,却计算得那么精密,没有一人伤亡应该称他为拯救专家,而不是犯罪高手。”

因他的话,所有人都回想起那天的空地互攻画面,不由得有些感慨,沉寂下来。

可安岩从来只想着数据符号的大脑里,破天荒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与傅子遇闲聊时,无意间谈到了他手术完刚醒那天,与薄靳言的那通电话。

“当时你为什么掉眼泪?”安岩问。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会触碰别人的伤疤,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测,所以就直接问了。

傅子遇静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所谓的‘Allen’的声音。”

上一次傅子遇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呢?

被从鲜花食人魔的地窖里救出来,生命垂危的薄靳言,历经数日抢救后醒来时,就是这个声音。

“你的声音为什么……”当时傅子遇问。

薄靳言只轻描淡写的答:“Tommy离开的几天,我发了高烧,烧坏了嗓子。”

是彻底烧坏了嗓子,感染、发炎、嘶哑、剧痛……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施展筹谋已久的计划,伪装第二人格,步步为营……而安全之后,他的声带,也面临严重的失声危险,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修复,但嗓音与曾经完好无缺的薄靳言,也有了变化。

只是简瑶,一直不知道罢了。薄靳言怎么会让她知道,根本没必要让她伤心。

而这一次,当傅子遇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是七八分近似Allen的嗓音。

傅子遇立刻就明白了失去爱人的那几天里,关在房间里的他,已经用某种方式,再度破坏了自己的嗓子。

而知己如傅子遇,马上就猜到他的计划伪装成Allen,接近谢晗,身败名裂、以身涉险……从此是一条无比凶险可能断送他一生的路。

傅子遇知道,他经常做这么冒险的事。

可那一刻,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他却竟然抑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他听到的,分明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全部的、沉默的、固执的爱情。

这时,傅子遇开口询问:“进展如何?”

安岩转头望着他,沉声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