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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麻生秋也压抑的怒火唬住。

话卡住。

阿蒂尔·兰波干巴巴道:“我想跟你去看一看都柏林,你不是向我约稿,还开了一家炖鸽子出版社吗?”

麻生秋也说道:“就为了这个?”

阿蒂尔·兰波极力适应对方的气势,勇气可嘉:“不行吗?”

麻生秋也站起身,去看窗外到了哪一站。

阿蒂尔·兰波马上破功,慌张地说道:“不要把我丢下站台!我特意问过,目前除了伦敦,根本赶不上前往巴黎的轮船了!”

麻生秋也气不过:“你还知道怕?你浪费了一张船票!”

阿蒂尔·兰波垂下脑袋,脚步挪到对面的空座上。

麻生秋也说道:“说话!”

阿蒂尔·兰波装死,麻生秋也出去找服务员询问对方有没有买票,得到了准确的回答:“这位先生上火车后补了票。”

麻生秋也内心复杂,居然买了票,没有逃票?

挺……乖的。

他回到车厢,无话可说,被打乱行程的不悦渐渐消失,他才知道兰波不是走得早,而是他前脚刚走,对方后脚就登上火车,反倒是他认为对方无情的想法是错误的。

麻生秋也坐回位置,大脑放空一会儿,不再苛刻对待兰波,放平心态:“别装了,想吃什么?”

阿蒂尔·兰波安全度过危机,立刻笑容灿烂。

“我要吃披萨!”

哦。

火车上没有披萨。

麻生秋也点好餐,服务员端上了牛排、烤香肠、蔬菜沙拉。

阿蒂尔·兰波塞得满嘴都是肉,问道:“你怎么不吃?我跟你逛伦敦的时候就发现你吃的好少啊。”

麻生秋也不理他,闭目养神,以为对方会叽叽喳喳下去。

吃完午餐,阿蒂尔·兰波轻手轻脚地关上车厢的门。

“我不打扰你了,你睡吧。”

“……”

麻生秋也微不可查地挑眉。

回忆旅程,麻生秋也发现是从护士学校出来后发生的转变。

南丁格尔女士的威力?

金发少年回去拥挤吵闹的三等车厢,挤开霸占自己座位的人,趴在火车的窗户口,享受风拍在脸上的清凉感。

太热了。

王秋先生迟早热死在纱布之下。

“噗。”阿蒂尔·兰波笑道,“他肯定吃惊了。”他得意于打破了成年人的认知,“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把我认为非要回巴黎就太过分了,巴黎又不是我的老家——”

忽然,强风下假发要从头上脱落,阿蒂尔·兰波连忙抓住头顶的假发,盖过难看的头皮。

“好险、好险!”

这么贵的东西掉了会被王秋先生骂的。

阿蒂尔·兰波嘀咕道:“不过,这辆火车也太破旧了,英国舍不得换吗?乒呤乓啷的上路,还不如我们法国的火车,速度挺快的……怪不得是号称欧洲火车最快的地方。”

欧洲闹过笑话,有人想骑马车与蒸汽火车竞速,这场比赛毫无悬念地落下帷幕,马输给了高科技,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火车行驶了七个小时后,沿路的景色全是田园风光。

距离利物浦越来越近了。

麻生秋也心悸,第六感有了一些不安。他试探性地将手伸出窗外,感受风力,呢喃道:“速度好像有点快……”

这个“快”是相对于蒸汽火车而言。

早期的英国列车长特别喜欢加速,路上看到马车,必然要超过它,过了几十年,更是刮起了汽车与火车竞速的时尚浪潮,仿佛要把英国追求极限的赛马精神融入火车之中。

麻生秋也记起狄更斯的经历,狄更斯便遭遇过火车事故。当时狄更斯与情人一起出现,受伤不严重,为了不被乘务员发现他出轨了,对方抛下头破血流的情人,独自走了。

“要跟列车长说一声吗?”

麻生秋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起身去找乘务人员,这些人无法做主后,他提着行李箱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地面的抖动尤为厉害,几乎令他无法顺畅走路。

他途径三等座那些人的车厢,阿蒂尔·兰波靠在车窗旁打瞌睡,用外套挡住了头顶,蜷缩在外套中如同一个稚嫩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自身财务的安全尤为重要,兰波把钱藏在袜子里,保证了没有人会扒掉他的袜子找出金币。

因为一等包厢的客人的出现,四周的聊天声降低了一些,误以为是到站了,对方想要从前面下火车。

麻生秋也未能如愿以偿地见到列车长,门紧紧地锁住了。

除非撬锁。

他在门外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无奈之下,麻生秋也对十九世纪的交通工具失去信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是患了火车恐惧症上了。

回到包厢前,麻生秋也去拍醒了睡觉的阿蒂尔·兰波。

“到我的包厢去睡。”

“不要,你讨厌我——身上的气味。”

阿蒂尔·兰波慢吞吞地说道,揉着眼睛,又被人拍了手背,听见对方说:“你手上都是细菌,不要直接去触碰眼睛。”

阿蒂尔·兰波头大了一圈,贵族都没有对方讲卫生吧!

阿蒂尔·兰波翻白眼:“比贵族还娇气的大老爷,你赶紧走吧,省的碍眼,跟这里格格不入。”

麻生秋也说道:“保持清醒,不要睡了,你换个位置,不要太靠近窗户,这里不安全,也容易患上头痛病。”

兰波的位置被许多旅客眼馋,靠窗是最好的通风口。麻生秋也关上窗户,把兰波拉着换了没有窗户的座位,把兰波气个半死,一度怀疑对方是在报复自己。

老天啊,这是八月份!

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车厢内的温度在三十度以上!

你不开窗户,别人也会去开窗户!

“哐当——”

安置好金发少年,麻生秋也的脚下一阵剧烈晃荡,连忙扶住座位,利用古武术的技巧保持平衡,没有栽进阿蒂尔·兰波邻座的旅客身上。车厢里的人习以为常,阿蒂尔·兰波都打了个哈欠:“老火车就是这样,跟破铜烂铁一样。”

麻生秋也在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预感拉响警报。

“不对!”

话音刚落!

剧烈的动静掀翻了所有人的想法!

应急反应之下,阿蒂尔·兰波的思维断开,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头一晕,再次看清楚世界,身体几乎要被压瘪在车厢的座位上,座椅遭到破坏,他被一个男人牢牢地抱在怀里,手掌压着后脑勺,垫着他,没有让他被撞得当场昏厥。

整个车厢的旅客往一个方向甩去,有数人飞出了车窗,靠窗的位置直接变成了死亡座位!

阿蒂尔·兰波浑身剧烈颤抖。

隔了数秒钟,无数惨叫声和哀嚎响彻数个包厢。

“我……你……王、王秋……”

阿蒂尔·兰波瞳孔收缩,抓着麻生秋也的衣服,眼泪慢半拍地流下来,嘴巴哆嗦,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在刚才谁都吓傻了的那一刻,麻生秋也把他抱入怀里,以身体挡住了其他旅客撞过来的冲击力,那是足以让人身受重伤的挤压力道!

人类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保护重要的人。

帽子、放了手稿和支票的行李箱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阿蒂尔·兰波被无穷的恐惧淹没,感觉护着他头的手掌绵软,骨头断裂,他的身体抖成筛子,胜过了面对士兵的枪口。

“我没事……”麻生秋也低沉地说道,身体的内脏破裂,他暂时动弹不得,背后全是七倒八歪的受伤旅客。

阿蒂尔·兰波来不及放松,扯动肌肉之下,疼痛迟钝地出现。

人对未知是无措的,加剧血液的流动。

“脚。”

听见兰波破碎的声音,麻生秋也无法低头去看,只能用修复好的一只手去艰难地探寻兰波的脚部,“是哪里受伤了?”

金发少年恐慌,头和上半身没有出事。

麻生秋也摸到了一根伤人的木刺,心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木刺大约两厘米粗,他再往下摸去,木刺是湿润的,连接着兰波的小腿,沾满了血水。

椅子断裂后,木刺从地面贯穿了兰波的右脚小腿。

这个年代没有破伤风疫苗。

可悲的是麻生秋也不知道破伤风疫苗的研究方法,一时半会拿不出可以针对性预防的药物。

人类需要赌命。

麻生秋也为了稳定兰波的情绪,佯装无事地道:“忍住,你就是被座椅擦破了皮,不要乱动,等我把后面的人推开,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阿蒂尔·兰波在他怀里无措地点头,脸色依旧煞白。

到底参加过战争,见过死人,阿蒂尔·兰波过了片刻,成功组织起语言:“你的手——你——别推了——”

“听我的话,我没事,你闭上眼睛,马上就可以脱困了。”

麻生秋也忍着疼痛抽出手,碎裂的骨头恢复原样。

“乖。”

麻生秋也安慰兰波,亲吻他的额头。

“不要看了。”

阿蒂尔·兰波在他的要求下闭紧双眼,额头是触碰的温柔。

麻生秋也折过身体,蓄足力气,把人移开,耳边尽是呼救的声音,然而他的力气有限,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外面歪斜的后车厢,那些地方……在冒起火光!火车脱轨后有可能引发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