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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最后郁郁离去,郭妙婉亲自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车架消失在雅雪阁之外,回头问黎宵:“你就不怕太子迁怒于你,将来登上帝位给你苦吃吗?”

黎宵嗤笑了一声,他私下的神情、言谈举止,越来越朝着郭妙婉发展,颇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

“我这辈子吃得苦还少吗,只要你不给我苦吃,我吃什么都是甜的。”

“再说现在谁也不敢逼太急,逼急了我们就反了算了,你有武器,我家中边关能拉来军队。我拥你做女皇,你给我一口软饭吃就行。”

黎宵现在随口胡乱开玩笑,甚至都不顾及一下隔墙有耳,他和郭妙婉两个人相互影响,现在已然是一对法外狂徒。

但是黎宵说完之后又马上改口,“不行,软饭不够,我要做男后。后宫三千只有我一个人的那一种。”

郭妙婉一脸无语,要不是这些年府内人都替换过了,现在没有宫中的人,这话这般乱说,又是麻烦。

黎宵顿了顿又说:“还是算了,你做了女皇,肯定要弄一大堆后宫,到时候我要是管不了,还不气死。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就拖家带口地跑嘛。”

“寻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黎宵说:“春夏我带你下田耕种,秋冬我带你进山打猎,反正你现在的身体好得很,你只要跟着我,我总能让你快活。”

黎宵说着来拉郭妙婉的手,郭妙婉将他甩开:“你年纪也是着实不小了,少不要脸吧。”

“我年纪怎么了?我正当壮年!”黎宵跟在郭妙婉的身后,进入了雅雪阁,又开始自己满地舔醋。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我老了也比你那些相好要强得多,”

黎宵说:“他们对你哪有半分真心,我当初打发他们的时候,发现好几个都已经偷偷找了下家。你那时候不过是传出身染恶疾,又没有死,你都没看到他们一个个什么嘴脸。”

“当时真应该让你看看的。”黎宵说着,拉住了郭妙婉的手腕,凑到自己的唇边咬了一口。

“听说你昨日去游湖了,碰见了风月楼的新花魁,是吧?”

郭妙婉眉梢微挑,表情忍笑。

黎宵说:“我听说那花魁是小倌出身,才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生了一双狐狸眼。”

“你昨天才见了他,今天就说我年纪不小了让我要脸,怎么,被他那双狐狸眼勾去了魂儿吗?”

黎宵说着,伸手搂住了郭妙婉的腰:“公主,我自认这些年伺候你尽心尽力,你可不能喜新厌旧啊。”

黎宵把“尽心尽力”四个字说得非常重,郭妙婉都让他气笑了。

“我要是喜新厌旧,你又能如何?”郭妙婉说:“我瞧着那花魁确实是挺好看的,不如我明天去给他赎个身,接到公主府……唔!”

黎宵抬手把郭妙婉的嘴给捂住了,他眯着眼睛,自上而下看着郭妙婉,凑近她的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你想怎么样都行,但这件事绝对不行,你要是真的那么对我……”

郭妙婉说不出话来,但眼神表示十分不服气,还带了一些挑衅。

那意思很好解读——做了你又能怎么样?

黎宵搂着郭妙婉的腰,拥着她朝里屋进,边走边说:“我们成婚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你以后有了别人,我要怎么办。”

黎宵说:“毕竟你身份尊贵,前科累累。”

黎宵抱着郭妙婉,到了床边,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说道:“我真的想了很久,思来想去,思来想去,无论你找了谁,有没有把人接回公主府,哪怕是在外面,我都无法接受。”

“后来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我茅塞顿开,再也不怕了。”黎宵笑着亲了一下郭妙婉的嘴唇。

郭妙婉看着他,笑着问:“哦?这么厉害,那你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求我?”

黎宵推着郭妙婉的肩膀,推着她坐在床上,然后将帐幔放了下来。

自从两个人成婚之后,无论春夏秋冬,用的都是这种外人无法窥视的帐幔。

黎宵的声音从帐幔之后和他落在地上的衣服一起被他踢出来。

“一个绝佳的方法。”

黎宵说:“我或许没有办法迷住你,但我能让你没有力气去找别人!”

吃饱的猫儿是不会偷腥的,吃撑的猫,吃到挑食的猫,别说偷腥了,它都没有兴致出去狩猎。

郭妙婉闻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咯咯的笑声伴着渐渐不稳的呼吸,从账幔之后传出来。

她难得夸了黎宵一句:“你这个办法倒是很聪明。”

至少对于她来说是真的有用,黎宵将她全部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任由她怎么折腾他。

哪怕现在许许多多的事情郭妙婉都不会亲自出面,但是黎宵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听郭妙婉的意见。

他们之间几乎不会再产生分歧,黎宵完全按照她说的去做事,真的像听话的恶犬。

除此之外,黎宵给郭妙婉弄了一大堆的麻烦事,那些以她名义建的私塾,寺庙,都要她亲自打理。

哄着她每天都喝营养液,经常会突然间带她去尝试一些新鲜的事,每一样都是她从前从来没有做过的。

郭妙婉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忙得要死,确确实实是没有时间出去偷腥。

而在两个人关起门来,放下帐幔之后的事儿,黎宵确确实实让她吃得很饱。

郭妙婉这种人,她可能不会在意誓言和婚约的束缚,如果她真的喜欢、真的想做,她不会顾及后果。

她天生就有一种毁灭性,无论是毁灭别人还是她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都是她擅长的。

所以如果黎宵用婚姻来要求她忠贞,她会嗤之一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但她本身又是一个情感诉求非常低的人,她的自毁性,曾经建立在皇帝施舍给她的那一点凤毛麟角的温暖之上。

一旦她拥有的情感多到她开始厌烦,觉得腻,甚至想逃,她是不会再去招惹另一个人,因为黎宵一个人已经让她招架不住。

所以黎宵的做法,是唯一能牵制住郭妙婉的方法,能束缚住她的——唯爱而已。

胡闹到深夜,郭妙婉已经睡着了,黎宵这才披了一件外衣,起来找水喝。

他的长发半散着,衣襟敞着,眉毛紧紧皱着。

他刚才做了一个非常短暂的梦,虽然很快就醒过来,他甚至不记得梦中梦见了什么,但是梦中的那种心情却让他连清醒了都无法平复。

此刻他胸膛之上狰狞的伤疤,紧拧的眉目,昏暗的灯烛,都让他看上去有一点阴暗可怖。

他喝了水,很快又回到了床上,侧身抱住了郭妙婉,可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于是他扯过郭妙婉的被子,钻了进去,抓住了郭妙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这才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只不过黎宵没有想到,一闭眼一睁眼,他又陷入了那个梦中。

而梦中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他穿着一身的墨色长袍,头戴着帝王冕旒,垂珠遮挡了他阴鸷的神色,他站在黑夜之中一个庭院的门前,久久注视着院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面的门打开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了他之后,非常虚假地笑了一下。

“陛下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那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娇艳,如此盛装打扮,正如盛放的牡丹,天香国色不外如是。

可是黎宵在院子的外面站着,看到了这个人之后,心却如同在遭遇凌迟。

他慢慢地抬步走进院中,他在看到这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看到了她虚假的笑意,就知道今夜这是一个陷阱。

他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来赴约,在这一点卑微的希望落空之后,黎宵有一种自毁的欲望。

他清醒着踏入了陷阱,缓步走到女子的身边,死死盯着她的眉目。盯着这一张如此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心中生出了绵长的悲痛。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亲人、朋友,全都死绝了,他后知后觉了一场爱欲,千辛万苦将她寻回,却发现她已不是她。

他复了仇,坐上这天下至尊之位,可他也踏上了一条暗无天日的孤路。

杀戮和鲜血,无法抚平他的孤寂,他憎恨世间一切的美好,因为老天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分给他。

黎宵跟着女子迈步进屋,他头上的珠帘随着他的脚步轻晃。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的明亮,但是黎宵走进去,盯着那个女子倒了两杯茶,手指微微发颤的推了其中一杯到他的身边。

用那张本该嚣张跋扈、藐视一切的眉目,故作娇柔谄媚地对他说:“陛下,喝杯茶吧。”

黎宵抬手拿起了茶盏,突然间开口哑声问道:“茶里放了鹤顶红吗?”

对面的女子剧烈哆嗦了一下,那精致描绘的眉目露出了恐惧之色,就彻底不像她了。

黎宵突然生出了暴虐之心,抬手掐住了女子的脖子,狠狠地扼紧,说:“她如果想要杀我,她就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是毒药,她从来也不会露出这种畏畏缩缩的表情!”